武光宗坐了下來,擺了下手,打斷他話,看向說書的道:“整日的就聽你說封家軍女將軍的。想我堂堂大周,領兵打仗的竟是個婦道人家,叫我等男兒顏麵何存!七爺我隻是報國無門,要不然早披掛上陣,哪裏還容他們如此猖狂!爾等睜大了眼瞧著,蠻子打不到咱這這地界,若真敢來,七爺我第一個衝在前,把那些西煌蠻子殺得片甲不留!”
他此話一出,茶寮裏頓時寂靜無聲,眾人麵麵相覷,很快,也不知是哪個帶的頭,立時滿堂喝彩。
武光宗得意,待喝彩聲靜了下來,這才咳嗽一聲,翹起了二郎腿,又道:“七爺我今日過來,還是想著為民除害。上回劉老漢家的事兒,就是七爺我出麵的。爾等有什麼冤屈的,隻管跟我說,七爺我也必定一幫到底!”
眾人再次麵麵相覷,無人開口。掌櫃的抹了把汗,又湊上去笑道:“本縣有七少爺坐鎮,自然是一片清平,皆大歡喜,哪裏還有什麼冤屈。”眾人忙隨聲附和。
武光宗坐等了片刻,耳邊隻一片奉承聲,並不見有人來求助,漸覺無趣,一錯眼,見跟來的小廝阿六頭在朝自己擠眉弄眼,猛地想起了自己今日上縣城的目的,放下腳,站起來伸個懶腰道:“七爺我先走了,改日再來。今日諸位茶點錢都算我的!”說著便背起了手,匆匆往外而去。
眾人歡呼一片,掌櫃的忙相送不提。
待這武七少爺一走,茶寮裏眾人這才又活了回來。有個因了霸州打仗,剛舉家逃難到此的外地貨郎不曉得那武七少爺的來頭,好奇問道:“我方才見這武七少爺一進來,大家夥都戰戰兢兢,還當是地痞惡霸來著,原是我多想了。聽他方才提到了個劉老漢,想來也是受過他助的人。為何我見諸位聽了,都麵露異色,齊齊閉口不語?”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說書的書也不說了,幹脆說起武家七少爺,“這劉老漢與你一樣,也是從霸州來的生人,走街串巷賣散貨,身邊就帶了個女兒。那女兒名慧蓮,年方十六,長得極是水靈,也不知怎的就被後巷的張大戶看中,強行要買去做妾。劉老漢不願讓女兒做妾,偏那張大戶縣衙裏有人,哪裏管那麼多,丟下幾兩銀錢,揚言到了擇定的好日子便來接人。也算他父女命不該絕,那劉老漢聽說人七少爺時常到此聽我說書,又放言要行俠義之事,便大著膽子求了過來,也不過存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不想這七少爺果然出手,張大戶自然不敢惹,隻得打消了這念頭,連銀子也不敢要回來。”
“好!果然是古道熱腸!”
貨郎忍不住喝彩一聲。
說書人連連搖頭:“非也,非也!你曉得下麵又發生了何事?”
貨郎見其餘眾人都跟著搖頭,麵露異色。想來那事眾人也都是曉得的,心中發癢,忙追問道:“到底何事?”
說書人也不賣關子了,壓低聲道:“劉老漢感激,便帶了慧蓮給他磕頭,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哪想到那七少爺一見慧蓮貌美,竟大喇喇道,既要報答,把他女兒留著,日後送到武家莊當他的侍妾便是!”
“噗……”
貨郎一口茶噴了出來,嗆住了咳個不停。
說書人歎道:“這可不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這七少爺雖相貌堂堂,家財萬貫,隻稍有點骨氣的人家,誰會願意送自己女兒給人做小?劉老漢不敢不應,又實在不甘,當夜便趁了天黑,帶了慧蓮跑路。”
貨郎止住了咳,神色怪異道:“難怪方才無人敢開口接話。這,這七少爺這般行事,真不知叫人說什麼好……”
“說起這武家七少爺,那還真三天三夜也講不完!武老爺和夫人,先頭一口氣生了六個女兒,好容易中年得了這七少爺,自然寶貝得緊。待武老爺過世,武夫人更是疼惜得不行,養得這七少爺脾性乖張,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且最奇的是,這武家還有個難言之隱……”
說書人說得興起,正要再把那七少爺的底子都抖摟出來,忽覺茶寮裏鴉雀無聲,眾人都在望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逞一時嘴快,正在說那武家七少爺的閑話。想到他勢力大,萬一日後傳到他耳朵裏去,自己隻怕吃不了兜著走,忙硬生生打住,也不管那貨郎的追問了,再拍驚堂木,喝一聲:“諸位,再聽我說封家軍大敗北涼西煌,威震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