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注射後兩分零六秒，被試者瞳孔明顯縮小，輕微痙攣，皮膚呈暗紅狀態、毛孔凸起，痛覺明顯提升……”
辛博士時而翻弄男子的眼皮，時而用放大鏡查看對方的皮膚，時而……總之，他就一直保持著平淡與悠然自得的姿態，不帶絲毫情緒波動的查看被試者一切的反應。
淡漠得，在那漫長的步驟中看不出半點他作為‘人’應該有的感情。
曾經有人跟我說，一件事看上去很難，實際去做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現在我覺得這句話其實可以反過來說：有的事情親身經曆其實遠比旁觀想象好受得多。
“……被試者瞳孔開始放大，肌肉反映減緩，呼吸頻率降低，呈現死亡征兆，實驗失敗……注射中和藥劑……實驗結束。”
仿佛才過了一小會，又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在我的手漸漸恢複了溫度、漸漸停止了顫栗的當口，我聽到了辛博士宣布實驗的完結。
“怎麼，自己都經曆了那麼多次，觀看別人的被試還覺得受不了嗎？說起來，你經曆的痛苦比他承受的要多得多，可惜的是，他明明有著比你更健康的身體，卻不能承受不如你承受的。”辛博士走到我的麵前摘下口罩，搖頭無奈地說道，“可惜你原來的身體已經崩潰了，不然的話，這樣的實驗應該獲得更多的數據才對。”
我小心翼翼的將害怕的情緒吞進肚子裏，刺激得心髒都微微發涼，我輕聲說：“大概是因為我看不到自己痛苦的樣子吧。而且，今天看到的情況九十三號的這幅身體是絕對不可能承受的，我不記得我原來是怎麼扛下來的，但是我不覺得現在的我還有那時的意誌。”
“嘿嘿，別緊張。現在你是我最珍貴的素材，至少在相當的一段時間內，我不會讓你受到危及生命的傷害，反而我極力的讓你的身體恢複到健康的狀態。”
“為了證明你的理論是正確的？”
“是的。”辛博士並不打算掩飾什麼，說的理所當然。
我搖頭：“不過看上去你的實驗並不成功，恢複什麼的確實需要很長的時間。這些時間裏我都是安全的了？”
“是。要成功哪有那麼容易，失敗是正常的，沒關係，多實驗幾次就行了，試驗品還有大把的。跟我走！”辛博士轉身，有助手替他打開實驗室的門，他邊走邊說，“今天讓你旁觀，不止是為了讓你有心理準備，而是讓你知道老張現在做的事之後不至於失去理智。我會讓你知道信任我是應該的，相比之下，我是公司裏比較善良的人了。”
善良的人嗎？就那種用完全不知道後果的藥物直接進行人體測試的冷漠，也能稱之為善良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善良麼？你今天用的是第幾號試驗品了？”
“第一百七十一號。”辛博士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我，似笑非笑，“我用的第二十三個，怎麼？看不起我的‘善良’？”
我冷笑：“殺害了二十三個人的‘善良’？”
辛博士嗤笑：“你手術的時候，九十三號才來幾天。之前你在公司活了近一年，也才到九十三號，你手術後才過了一百五十四天，就排到了一百七十多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辛博士手上隻有二十多條人命，其他的人呢？是誰在短短的時間裏，耗盡了數十條人命？
我竟然開始相信辛博士是善良的了。
“我相信人本身就是完美的，盡一切的可能讓這份完美保持下去，修複那些不完美的達到健康的狀態，哪怕是轉移的大腦也是一樣的道理，讓兩個都不完美的人合成一個完美的狀態。但是姓張的不同，他堅信人是不完美的，覺得人類靠自身的進化而進化太慢了，他想讓加快這種進化，達到他所認為的完美。”辛博士冷笑不止，“可惜的是他所謂的進化，隻不過是加快細胞的死亡速度而已，如今死了那麼多寶貴的試驗品，連一個能夠讓人信服的成功都拿不出來，公司已經開始不信任他了，可笑！隻有天生的健全才是完美，他懂個屁！”
“所以，他就要靠打擊你來從你的項目裏分資源？”
辛博士驚異地瞪住了我：“看來我說得太多了！我是想發泄一下，但你不應該說出來。為了懲罰你這種聰明，下次我要帶你去旁觀一下姓張的實驗……他目前進展最順利的一百六十一號實驗。”
他頓了頓，忽而狹促地笑了起來：“對了，一百六十一號小白鼠，原來的名字叫……覃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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