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但卡塞姆的聲音中還是帶著一份得意之情。
魯特魯多侯爵被抓之後,他的手下並沒有要救出首領,而是為了與魯西達尼亞軍的本隊會合逃走了。完成會合的隻有半數,剩下的半數在各地喪命了。
魯西達尼亞本國中,魯特魯多侯爵的領地變成了群龍無首的狀態。雖然不是特別罕見的事情,但是剩下的人們還是發生了爭吵,再加上近鄰的人也介入了進來,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個人進行了割據。他們私自建造房屋,設置柵欄和護城河,放牧著自己的羊,對王宮說“我才是正統的繼承人”。沒有人期待已經流血的魯特魯多侯爵的生還。
“那之後他就一直被關在牢房裏嗎?”
“具體的我已經忘記了。”
卡塞姆縮了縮肩膀。
魯特魯多侯爵不會說帕爾斯語。魯西達尼亞的王族和貴族,在對帕爾斯進行遠征的時候全都學習了帕爾斯語,不過隻有魯特魯多侯爵嘲笑著。
“不學習帕爾斯語的話,即使帕爾斯人在眼前進行著襲擊商討,也聽不懂啊?”
麵對這樣的意見,他便會說。
“讓他們說魯西達尼亞語啊!不會說的家夥們,全都殺死就可以了!”
隻要看到部下用帕爾斯語和帕爾斯人進行交談,他就會對部下施行拳打腳踢的暴行,並且殺死帕爾斯人。
因為他是一個如此粗野殘忍的男人,所以魯西達尼亞軍真正的總帥奇斯卡爾公爵,都拿他沒辦法。雖然他是魯西達尼亞屈指可數的名門的首領,但是卻並沒有就職於有責任的地位,也不能對他進行處罰,最後終於決定將他派了出去。
“帕爾斯東北部有一片遼闊的土地,物資也很豐富,國王成為俘虜之後,似乎還沒有統治者。憑借你的武勇和才幹,隨你喜歡去做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奇斯卡爾如此進行了煽動,並且沒有用正規兵,而是派出了私兵。他計算著,成功的話當然好,失敗而歸的話就追究其責任,死了的話就不用麻煩了。從那之後,他就忘記了魯特魯多侯爵的事情。因為奇斯卡爾自己也處於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所以忘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魯特魯多侯爵,在魯吉·奇裏塞周邊的土地上肆意地破壞著。手下的一部分北上入侵了戴拉姆,但卻與當時碰上了克巴多和梅魯連而被剿滅。侯爵本人,不久之後也在語言不通的異國領土中成為了囚犯。
盡管都是自己的過錯,但是在故國身為大貴族的殿下,向領民們收著重稅,享盡榮華富貴的這個身體,還是度過了長達四年的隻能說是悲慘的生活。
艾斯特爾浮現出了沉痛的表情。
“雖然沒有被殺死,但這樣反倒更殘酷吧。王都那邊,沒有什麼指示嗎?”
“應該是向王都那邊問過一、兩次,但是有沒有回答就不知道了。大家都不知道這些,根本沒有把他當做一名有名譽的俘虜來對待,因為根據實際情況來說他隻是盜賊的頭目罷了。”
卡塞姆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如果嚴謹作出處斷的話,也就隻能是死刑了,你們國家裏也是這樣的吧。”
艾斯特爾正想要做出回答的時候,鐵格柵欄搖晃了起來。是魯特魯多用雙手搖動的。木頭地麵發出摩擦的聲音,塵埃也飛揚了起來。魯特魯多侯爵叫喊著。那就像是咆哮一般。
“我是魯特魯多侯爵。魯西達尼亞屈指可數的名門的首領。我流著王室的血液。你們如此對待我,會後悔的!我的祖父曾經可是宰相。父親也做過大臣。快把我從這裏放出去。給我跪下道歉!”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以家門自恃啊。冬·裏加路德比起同情更多了一絲厭惡,艾斯特爾則好像更加可憐他了。
這還是那個在四年之前,沒能丟下同胞中的女性、老人和傷者不管,繼續著苦難之旅的艾斯特爾。她雖然知道魯特魯多侯爵還在自鳴得意著,但既然看到了這種現象就不能放手不管。
“不能放他出來嗎?”
麵對艾斯特爾的懇求,卡塞姆皺起了眉頭。
“你覺得他可憐嗎,魯西達尼亞人?不過,看到這種情況的話也是有情可原的,但我不能愚蠢地放了他。”
“我來負這個責任。”
“雖然你這麼說,可你想把他放出去幹什麼?”
“我們回魯西達尼亞。也想把他帶回去。”
“這個人的罪過怎麼贖?”
艾斯特爾沒有馬上回答,而卡塞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事到如今再判處死刑也不太合適,而牢獄的夥食也不是免費的。如果你們將他帶走並且不再回來的話,準備一下文件材料——”
“能請您那樣做嗎?”
“隻不過,出獄之後,如果他再殺人的話,我可就吃不消了。所以戴上手銬,提交保證書也是前提條件。”
那已經是很寬大的條件了,艾斯特爾也不得不認同。了解這些後,她想起有必要征得同行者的同意,邊詢問了冬·裏加路德的意見。
“說實話,我反對。我覺得這是在承擔意外的麻煩。”
“冬·裏加路德卿——”
“隻是——我也知道你一旦看到如此可憐的家夥,就不能放手不管。”
冬·裏加路德上下晃著腦袋。
“四年前,我能回到故國,也是托你的福。這次把這個家夥帶回去也可以啊。”
“謝謝,冬·裏加路德卿。”
艾斯特爾的視線移動著,接受這個視線的派莉莎用混合著呼吸的笑容點了點頭。於是艾斯特爾對帕爾斯國年輕的役人說道。
“那麼,請將他從牢中放出來吧。”
“哎呀,希望你們的好意,和我的善意,會得到神靈正確的回報。”
卡塞姆的祈禱聲中,似乎怎麼也感覺不到含有誠意。神靈也就沒有嘉獎他。
野獸般的叫聲,與激烈的撞擊聲震動著牢獄。魯特魯多侯爵突然用身體撞向了鐵格柵欄。
(七)
卡塞姆停下了正要掏出鑰匙的手。盡管用帕爾斯語說著“停下來”,但是並不能傳達意思,而且也無法出手阻止在鐵格柵欄裏麵的人。
野獸一般的表情,魯特魯多侯爵反複地用身體撞擊著。即使似乎有些衰弱但還是一個巨大的身體,氣勢也很強烈。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撞破的,但是經過五次的身體撞擊,有一根鐵格子從地上拔起,飛了出去。而那正以驚人的勢頭直接擊中了艾斯特爾的右膝。
尖叫了一聲後,劇烈的疼痛就奪去了艾斯特爾的聲音。從右膝往下已經失去了感覺,艾斯特爾身上壓著半根鐵格子,就那樣摔倒在了地上。卡塞姆狼狽的聲音、派莉莎的悲鳴、冬·裏加路德的怒號重疊在了一起。
“魯特魯多侯爵,住手!”
魯西達尼亞的大貴族,正好從自己製造出的空隙中逃了出來。他頭發散亂著,雙眼通紅。化為野獸的這個男人,是什麼給了他這種異樣的力量,冬·裏加路德想不明白。
“我說了讓你住手!”
發出這樣的喊叫的時候,冬·裏加路德看到了向派莉莎撲過去的魯特魯多侯爵的樣子。他想要隔著衣服一把抓住發出悲鳴的派莉莎那豐滿的胸部。雙眼閃爍著色情的光,張開的嘴中唾沫四濺。
“帕爾斯的母豬!我要捕獲異教徒的母豬!”
那就像是過去身為征服者一員的魯特魯多侯爵,親口說著自己在帕爾斯犯過什麼樣的罪過一樣。
冬·裏加路德的劍,水平地刺了出去,貫穿了魯特魯多侯爵的心髒。並以劇烈的勢頭擊碎了魯特魯多侯爵的肋骨,劍刃也折斷了。
從大貴族墮落成了野獸的魯西達尼亞人,向空中吐了一口摻有唾液的鮮紅的血,扭著身子倒下了。
“真是一個無藥可救的男人。”
卡塞姆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說著,冬·裏加路德則一言不發,丟掉了折斷的劍。派莉莎從艾斯特爾的身上搬開了鐵格子,並扶起了她的上半身。
艾斯特爾脫口而出的,是謝罪的話語。
“派莉莎,對不起——魯特魯多侯爵居然做出那種事情——”
“沒辦法啊!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些憑我們的手不能救贖的人。那樣的人,就隻有把他拜托給神靈了吧。”
派莉莎像是忽然察覺地說著。
“比起那個,艾斯特爾卿,你不要緊吧——嗯,怎麼會不要緊呢?來,抓緊了我。”
艾斯特爾想要站起來,並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冬·裏加路德慌忙地伸出了手。在兩個人的攙扶下,艾斯特爾好不容易才背靠著牆壁站了起來。
“這是粗心大意的懲罰。得到了明明沒有救人的力量,卻裝作了不起想要救人的報應啊——這也是傲慢的懲罰吧——”
“反省的話等到傷治好了之後再說吧。總而言之快去找醫生來看看。”
派莉莎轉過身,向卡塞姆喊道。
“你在那裏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快點去叫醫生來!”
“叫醫生來也可以,可是我為什麼要聽從你們的指示?”
“這不是你的責任嗎?”
“什麼責任?”
“正因為牢房的管理太差了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吧。作為役人可是逃脫不了責任的。”
“你、你是在威脅我嗎?喂。”
“別胡亂判斷別人的話,你還是趕緊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吧。好啦,快去!”
卡塞姆跑了出去。的確如此,犯人從牢房中逃了出來是他的疏忽,如果不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的話,那麼他離回到王宮的日子就一定會更遠了。
派莉莎用冷靜的語氣對臉色發青的冬·裏加路德說道。
“艾斯特爾卿,就交給我好了。給你一些力氣活兒幹吧。首先,牢獄的深處應該有一塊犯人的墓地,所以你把這個魯西達尼亞人的屍體,拉到那裏去並將其埋掉。”
“明、明白了。”
“反正死亡證明書也是那個叫卡塞姆的家夥來寫,就說是來牢房的時候已經死了就行了。好了,快去吧。”
冬·裏加路德把魯特魯多侯爵的屍體扛在肩上,向牢獄的深處走去。確實有一塊墓地。話雖如此,也隻不過是在一塊荒涼的土地上,立了幾根木頭牌位而已。
“對大貴族來說是有些不太合適,但是和我們一起建立魯西達尼亞的半數將兵,連墓地都沒有。你就在這裏升天吧。”
冬·裏加路德用一旁放置的鐵鏟,在墓地上挖了一個坑,將魯特魯多侯爵的屍體扔了進去。之後一邊說著幾句自己知道的祈禱的話一邊填埋著土。沒有心情裝飾鮮花,隻是用腳踩了幾下,立上了一根粗大的樹枝當做墓碑。
回到牢房,醫生已經來了。是一個頭上包著白布的老人。看上去雖然不是很可靠,但卡塞姆進行了說明,這個老人年輕的時候在軍隊中呆了二十年,十分擅長負傷者的治療。
“看上去傷得很嚴重啊,膝蓋的骨頭已經完全碎了。雖然很遺憾,但是恐怕這一生,沒有拐杖的話就不能走了吧。我覺得能保住生命就已經很不錯了。”
老醫生當場配置了幾個種類的藥,用蒸餾酒給小刀消毒,再用火烤了一下,隨後用那把小刀切開了艾斯特爾膝蓋的皮膚,將內出血的血排出了體外。派莉莎一邊在艾斯特爾的口中塞入了毛巾避免她痛苦地喊叫,一邊緊緊地閉著眼睛。
塗上了藥,將木板捆在了腿上,並讓她喝下了防止疼痛河化膿的湯藥之後,老醫師便回去了。治療的費用,則有一直被派莉莎緊盯著的卡塞姆一聲不吭地支付了。隻是,他沒有忘記在官衙的領收書上按上拇指印。
“到了晚上的話會發燒。到時候讓她服下退燒藥,幫她擦一下汗。明天,我還會來進行複診,不過終究還是要靠本人的體力。”
就像老醫師預測的一樣,到了晚上艾斯特爾果然發起了高燒。在卡塞姆的寢室中,派莉莎進行著護理,而房子的主人和魯西達尼亞騎士則一起睡在客廳裏。
天亮之後老醫師按照約定又來了,重複進行了前一天的治療。當天晚上,高燒再一次襲擊了艾斯特爾,即使到了第三天還沒有退去,艾斯特爾已經消耗得太多了。
“我想去葉克巴達那。”
艾斯特爾從幹裂的嘴唇中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我想去葉克巴達那,想見亞爾斯蘭——”
“但是,你發著燒——”
派莉莎將話吞了下去。她走出寢室來到客廳,將情況告訴給了冬·裏加路德和卡塞姆。
“即使繼續這樣子留在這條街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等高燒稍微退去一些就出發吧。哪怕——”
和派莉莎一樣,冬·裏加路德把後半句話也吞了進去,他幾次陷入了沉思。最後似乎下定決心和派莉莎一起進了病房。靠近艾斯特爾的臉說道。
“艾斯特爾卿,讓你與帕爾斯國王再會,怎麼說也像是我們的使命一樣。雖然不知道那是誰給予的使命,但我們並沒有想過不去完成他。”
艾斯特爾點了點頭,她有多少程度明了的意識,十分讓人擔心。
“喂,役人。”
“那麼了不起幹什麼?我有卡塞姆這個偉大的名字。”
“怎麼都好,卡塞姆先生,我們無論如何都想去葉克巴達那。你如果能同行的話就幫了大忙了。你可以幫這個忙麼?”
魯西達尼亞騎士低下了頭。
“嗯,這麼在意我啊?好吧,我就和你們同行吧。”
雖然是賣了一個人情,但卡塞姆注視艾斯特爾的眼神中,出乎意料地有一絲善良的光芒。
“不過,那個女騎士,肯定騎不了馬吧。有必要準備一輛車了。嗯,萬事都交給我好了。”
花了兩天時間進行了準備。首先叫來老醫師,他給了派莉莎半個月份量的藥之後便回去了。
準備了一輛由四匹騾馬拉著的車。車內的地板上鋪著羊毛,那上麵還鋪著木棉,以便讓艾斯特爾躺在上麵。派莉莎坐在車夫的座位上手裏握著韁繩。
冬·裏加路德和卡塞姆橫跨在馬上,而且還準備了兩匹以供替換的馬。運載行李的騾馬有三匹。持槍護衛的步兵有九命,其中三名牽著騾馬。
“到了蘇聯馬尼亞的話,就從那裏向王都派出急使,而且還可以安排更好的車和更多的護衛兵。”
冬·裏加路德聽到卡塞姆這麼說一邊點著頭一邊嘟囔著。
“神啊,即使不保護我們也沒關係。但是,請不要阻礙我們。”
他將待機時買來的長劍掛在腰間,騎著馬守護著隊尾。
“艾斯特爾卿,出發啦!”
派莉莎溫柔地告訴負傷者。
“難受的話就和我說啊。因為我們可以停下來休息休息,或是慢慢走啊。”
奇怪的一行人,從魯吉·奇裏塞街出發了。那是七月二十日的事情。到了二十五、二十六日到達蘇聯馬尼亞。在那裏再找一名醫生進行診斷,七月底沿大陸公路向西行進的話,八月半就應該可以進入葉克巴達那的城門了。
(八)
轟然倒地。
在回廊轉角的陰影下,發出了什麼東西滾落的聲音。一個還略微發青的蘋果絆到了亞爾斯蘭的腳。
“在什麼都沒有的平坦的地麵上,竟然也會被絆到。這也真是一種才能啊。”
一邊忍住了笑聲,亞爾斯蘭一邊撿起了滾落在地的蘋果。
“啊,那種事情還是我來吧。”
耶拉姆正匆忙伸出手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了。輕輕地喘著氣,臉頰紅撲撲的,兩手抱著一個絹之國製作的竹籃,籃子裏裝著十來個蘋果。她是新來的女官。
“這個蘋果是你的吧。”
“啊,大、大概是吧——!”
名叫阿伊夏的女官驚慌失措地低著頭。不隻是頭,抱著籃子的整個上半身都前傾了,所以蘋果一下子全都從傾斜的籃子中滾了出來。阿伊夏最後把籃子都丟掉了。
“啊,麻煩了,不馬上做點什麼就慘了。”
“惹起麻煩的是你吧。你快做點什麼吧!”
忍不下去的耶拉姆喊了一聲,亞爾斯蘭將他製止了。
“沒關係。不過,這是今年最早的蘋果啊。還又青又硬呢——”
“是、是的,還生著所以吃的話是有些早。不過可以用來榨果汁,或是磨成渣滓當做家畜的飼料,果皮也可以和砂糖一起煮做成果醬。”
“啊,那真好啊。回想起了還是孩子的時候。可以的話也給我一些。”
“啊,是、是的,實在不敢當。”
三個人一起撿著蘋果。這時候,響起了一個女性長輩的聲音。
“阿伊夏,阿伊夏,你在哪裏!?”
“啊,是女官長大人。”
阿伊夏驚呆在一旁。
“快去吧。女官長雖然是個好人,但卻有些急性子啊。”
“是、是的,盡管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是謝謝您的熱心。”
目送著跑去的少女的背影,耶拉姆兩次三次地搖著頭。他侍奉那爾撒斯的時候,被別人認為是十分優秀的侍童,因此對待笨手笨腳的傭人就變得十分嚴厲了。
“她不知道您是誰,就來這裏了啊!真讓人吃驚。那樣毛手毛腳的女官,我真是第一次見到。去告訴女官長,讓她換人吧。”
“不,沒有那個必要啊。看得出來她想要努力做事,如果小事情上一個一個地換人的話,那就連適應工作的時間都沒有了吧。”
“在適應之前,那個丫頭,還要幾百個蘋果掉落在地上吧。”
“啊哈哈,好了,洗洗不就沒事了。”
亞爾斯蘭走著,耶拉姆以一步的距離跟隨著這個比他年長一歲的國王。他一邊思考著前幾天師傅那爾撒斯說的話,一邊偷偷看著亞爾斯蘭的表情。
年輕的國王轉過身來。
“耶拉姆。”
“是、是的,怎麼了?”
“那是我的台詞啊。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想說什麼吧?”
耶拉姆低著頭,下定了決心。
“陛下,輕饒恕我的無禮。陛下的出身和苦勞被帕爾斯的臣民們所知曉。但卻沒有幾個人提到過陛下背負著沉重宿命的痛苦,陛下是怎麼考慮自己的處境的呢?”
亞爾斯蘭沉默地走了十步。
“耶拉姆,我是這麼想的——”
“請說,陛下。”
“在這個世上,沒有宿命這種東西。”
被穩健而又明快地斷言了,耶拉姆後退了一步。
“可是,陛下——”
“啊,當然了,也會碰到沒有選擇餘地的狀況。不過,從人一出生到死亡,一直都在繼續著那樣的狀況,是這樣吧?”
“是的,是那樣的——”
亞爾斯蘭停下了步伐。回廊向左右分開著岔路。年輕的國王看了耶拉姆一眼,向左邊走去。又對跟著的耶拉姆說道。
“分歧點有很多個。例如,剛才我拐向了回廊的這一側。每到這時,人就會,不,我就會,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向哪邊前進。”
從外麵照射進來的八月的光芒,讓年輕的國王輕輕地眯起了眼睛。
“我並不能長久地生存,但是盡管如此,我也明白所謂人生就是一個個選擇的連續。按照自己的意願和情況,每到有需要的時候就做出選擇。”
停住的亞爾斯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耶拉姆,我似乎不太喜歡宿命這個詞。我覺得那樣的詞,隻不過是不想在自己的選擇上負責任的人,怪罪於其他的巨大力量的一種行為。”
亞爾斯蘭轉過了身體,走近了耶拉姆。
“我成為王太子,不是自己的意願。但是成為國王,是自己的意願。當然這不是僅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但反過來,不管被別人怎麼說,沒有那個意願的話就成為不了國王。”
亞爾斯蘭的手放在了耶拉姆的肩膀上。
“耶拉姆,和你成為好朋友也是我的意願。而且,你回應了我這個意願。和宿命什麼的沒有關係吧。”
耶拉姆的身體中,一股溫暖的感情不停地翻湧著。他勉強地抑製著聲音的顫抖。
“是的,我侍奉陛下並不是宿命。是我自己的意願。”
一邊點著頭,亞爾斯蘭一邊微笑著。
“沒錯吧?所以我才一直忠告著自己。一定不要被耶拉姆拋棄啊。”
“我才是,無論如何,請您不要遺棄我。”
“嗯,互相都是吧。”
亞爾斯蘭將手搭在耶拉姆的肩上,就那樣和他並排繼續走著。八月的陽光充滿了回廊,就像是在照耀著年輕國王的未來一樣,這時的耶拉姆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