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後,赫魯達休會為自己毆打女兒一事感到後悔,但是,對於毆打獨生子一事他卻從不感到愧疚。他雖然承認梅魯連智勇雙全,但是卻也公開宣稱梅魯連沒有人望所以不能成為族長。
由於這的原因,在父親死後,梅魯連必須把妹妹亞爾佛莉德帶回故鄉,否則就得帶回妹妹已經死亡的證。就算他可以成為族長,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當梅魯連的事情較為明朗化的時候,這兩個旅人發現有一團人徒步接近上來。一瞬間,他們都想拔起剛剛收進劍鞘的劍,不過,很快地他們就解除了緊張的戒備。來者是被他們所救的那些人。帕爾斯人和馬爾亞姆人混雜在一起,有人用帶著戴拉姆口音的帕爾斯語,有人用帶著馬爾亞姆口音的帕爾斯語交談著。
其中有一個中年的馬爾亞姆騎士,臉的下半部留著黑色的胡須,身形削瘦,他用鄭重的帕爾斯語邀請兩位旅人到自己船上去。
原本既不是舊識,也不是同行者的兩個帕爾斯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來到了達爾邦內海的海岸。這時,一艘小船從馬爾亞姆的軍船下來,剛好抵達了岸邊。一個盛裝的馬爾亞姆女人迎接他們兩人。
這個女人大概已經超過六十歲了吧?頭發都白了,但是,肌肉還很結實,皮膚也還有光澤,背脊仍然挺得很直,看來似乎是一個充滿精力和智慧的人。
“很高興看到兩位勇猛的帕爾斯騎士。”
“你是?”
“我是馬爾亞姆王宮裏的女官長,我叫喬邦娜。”
以她的勢來看,就算說自己是女王相信也沒有人會疑。原本她就是個有著不俗威嚴的老婦人,而且她又精通帕爾斯語。不禁讓人疑她不隻單單是女官長,應該還有更高的地位才對。
“那麼,女官長有什麼貴事呢?”
“我想請兩位幫忙。”
就在正想開口問幫什麼忙的時候,帶克巴多他們前來的那個中年騎士問道:
“以前殺了不少的敵人了吧?”
“是的,殺了一百頭獅子、一千個人、三十條龍。”
正經八百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克巴多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又加上了一句。
“昨天晚上又殺了十隻。”
“龍嗎?”
“不,因為睡在沼澤邊,蚊子出奇的多。”
克巴多臉上浮起一抹輕侮人的笑容。馬爾亞姆騎士似乎發現到自己被嘲弄了,帶著一股怒意正想說什麼,女官長喬邦那製止了他們並向克巴多問道:
“既然經過那麼富於變化的人生,現在的生活一定讓你覺得很無聊吧?”
“什麼?也不是這樣的。隻要有好喝的酒、漂亮的女人、該殺的敵人,活著就不會無聊。”
當克巴多和馬爾亞姆人交談的時候,梅魯連帶著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看著遠方,拒絕任何談話。
女官長開始說明事情的經過。
原本馬爾亞姆和魯西達尼亞一樣是信奉依亞爾達波特教的國家。在同樣唯一的真神底下,馬爾亞姆和魯西達尼亞應該是平等的同胞才對。然而,依亞爾達波特教又分為幾個宗派,而魯西達尼亞的“西方教會”和馬爾亞姆的“東方教會”持續對立了四百多年。
盡管處於對立的局麵,以前也都僅止於爭論和彼此中傷而已;雙方關係雖然不佳,但仍然有外交和貿易的往來。然而,兩年前兩國的關係出現了一個非常巨大的變化。
突然攻破國境的魯西達尼亞軍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就控製了馬爾亞姆全國。以吉斯卡爾周全的準備和秀的實行力這不是不可能的。馬爾亞姆的國王尼可拉歐斯四世是一個沒有上過戰場、光會逃命的懦弱男人。國王和王妃耶蕾諾雅被軟禁在王宮內,他們隻求保全自己的性命,在投降書上簽了名。
然而,魯西達尼亞人破壞了約定。受最強硬派的大主教波坦唆使的堂騎士團在某天夜裏包圍了馬爾亞姆的王宮,堵住了所有的出口,放火燒了王宮。
“神要這麼做,就沒有轉寰的餘地。”
這是波坦最擅長的論調。馬爾亞姆王的生死就完全憑神的旨意了。如果神願給予馬爾亞姆國王恩寵,就一定會有奇跡出現而使尼可拉歐斯夫妻得救的。
奇跡當然沒有性。馬爾亞姆國王和王妃被發現時已經成了兩具焦黑的屍了。
魯西達尼亞王弟吉斯卡爾憤怒不已。他並不是同情懦弱的馬爾亞姆國王,而是一個宗教指導者如果恣意破壞政治的最高責任者的約定的話,今後有哪一個國家會相信魯西達尼亞的外交呢?
在吉斯卡爾和波坦爭執期間,國王夫妻的長女米莉姿內親王和次女伊莉娜內親王在幾個部屬的保護下趁逃脫了,逃進了位於達爾邦內海的亞克雷亞城裏。
“在這兩年間,我們一直都躲在那座城裏和魯西達尼亞侵略者作戰。”
城的東方是海,西方是毒蛇息的沼澤地,北方則是斷崖,能夠展開軍勢的隻有南方了。順應著自然條件,城壁也特意加高了南方的高度。城門有兩道,而且在通過了這兩道門之後,還有一道門。攻入了為高牆所圍繞的廣場的敵人既無法直接攻進城內,也無法一下子就退出城門,這時守軍就可以從城壁上射箭攻擊了。
兩年後,魯西達尼亞軍好不容易才攻陷了這座城,而且也不是靠軍事攻擊的力量落城的。
他們和城內不的某些人串通,約定“如果從城內為魯西達尼亞人開門,將來一定可以保存性命,同時還可以獲得地位和財產”。
經過兩年的堅守城池,力一定大受影響。背叛者在某天夜裏和圍城的魯西達尼亞人串通,在城內各處放了火。在一陣混亂和流血之後,姐姐米莉姿讓妹妹伊莉娜乘著船逃了那座城,自己則從塔上一躍而下**。
“我們在持續航行了五天之後,終於到了這個地方。可是,魯西達尼亞人的魔掌也伸到了這裏。我希望你們能夠幫助可的伊莉娜內親王,把魯西達尼亞人殺光。”
(四)
麵對對方要求拯救馬爾亞姆公主一事,克巴多並沒有很爽快地答應。
“喲喲,不但有想要國的帕爾斯王子,沒想到還有想再建馬爾亞姆的公主。”
克巴多略帶嘲諷地在心中忖道。
“這陣子這個世界上似乎跑出了一大堆想要重新建國的王子和公主哪!如果魯西達尼亞滅亡了,下一次一定又會跑出想要興魯西達尼亞的王子。”
克巴多這個男人很奇妙地似乎能看到事物的本質。從大局上看來,以前帕爾斯和馬爾亞姆也曾經滅過別人的國家,殺掉別人的國王。這是因果循環。
盡管如此,讓無法無天的侵略者魯西達尼亞人四處橫行卻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魯西達尼亞人要在魯西達尼亞境內橫行那是他們的事,可是,這裏是帕爾斯。就算有許多缺點存在,也應該由帕爾斯人自己來改革,而不是由魯西達尼亞人用流血的方式來進行。
不管怎麼說,現在也不能就此拒絕馬爾亞姆人的要求。戴拉姆地方的民眾要打倒眼前的敵人也需要有外力幫助。
克巴多雖然無意就悍然拒絕,但是,他也沒有義務毫不考慮地就答應對方的請求。
“位高權重的馬爾亞姆內親王殿下是怎麼想的呢?我想從殿下口中聽到她頒下打倒魯西達尼亞人的旨意。”
克巴多的獨眼投向軍船,馬爾亞姆的女官長和騎士不禁聞言對望了一下。
帷幕向左右拉開的時候,光線就射進了船艙內。伊莉娜內親王就坐在鋪著天鵝絨的豪華座椅上迎接兩個帕爾斯人。
內親王的臉上罩著一層深色的麵紗,香料的香味從以淡紅色為基調的絹服飄散了出來。
“王族們都不能以原來的麵目見人嗎?”
克巴多想起了前些日子碰過麵又分手的席爾梅斯王子,他總是戴著銀色的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這時,一個澄明、清澈的聲音從麵紗後麵傳了出來。說的是完全不帶馬爾亞姆口音的正統帕爾斯語。
“我聽說帕爾斯的將領豪勇,而士兵們強悍。是不是可以把你們的力量借給我呢?”
“光是強悍並不能有什麼助益。”
克巴多的回答並沒有半點客套的意味。對自己的強悍有自信和仗著強悍而不圖努力是兩碼子事。半年前在亞特羅帕提尼的敗戰不僅讓克巴多了解到這一點,也讓所有的帕爾斯軍都麵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戰役固然錯在侵略的魯西達尼亞,但是,敗戰的帕爾斯的大意輕敵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在友邦馬爾亞姆無故遭受侵略時,帕爾斯就該有所警惕而及早做準備了。
“啊,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克巴多改變了話題。在這裏和魯西達尼亞士兵交戰是無可奈何的事。雖然原本他就喜歡打仗。可是,既然是賭上生命的工作,要求相對的報酬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
“啊,以後的事不曉得會怎麼演變,不過,就先幫你們撲滅眼前的火勢。但是,在這個時候,滅火的水也不是免費的。”
“你是說要報酬嗎?”
克巴多微笑地承接了馬爾亞姆騎士那近似責難的眼光。
“幫助窮人的時候可以將不具形式的善意當作謝禮。但是,不收有錢人的報酬反而是一失禮吧?”
“為什麼說我們是有錢人呢**?”
“我可沒有見過穿著絹服的窮人哪!”
梅魯連第一次在這個時候插了嘴。在這之前,盡管是在軍船內,他卻以不友善的眼光環視著具馬爾亞姆風格而裝飾得為豪華的船艙內的一切。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女人為了養育幼子或者為了救生了重病的雙親而賣身。如果麵對的是這樣的女人,就算她不求我,我也會幫她。但是,明明有錢卻又吝於給人報酬的人,我也沒有義務要幫忙。”
隔著麵紗承受了梅魯連這麼尖銳的話語,公主也無言以對了。
“我之所以不喜歡那些達官貴人及淑女們,是因為他們老是覺得讓他人侍奉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士兵戰死也是理所當然的,農民納稅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享受奢華也是理所當然的。”
梅魯連用長靴的鞋底踢著地板。
“而且他們認為奴隸和自由民受苦受難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王族和貴族受苦受難卻是可的。漠然地看著奴隸餓死的人隻把食物給那些失去國家而挨餓受凍的王子們。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幫助那些棄民眾於不顧,隻帶著財寶逃跑的人呢?”
“你說夠了吧?”
克巴多沉穩地問道,梅魯連停了下來不說話了。這一瞬間的沉寂由馬爾亞姆的女官長喬邦那打破了。她提出了報酬的具方案,並以此進行交涉。
“好吧!契約成立了。在偉大的契約神密斯拉的神名之下。”
“在依亞爾達波特神的神名之下。”
帕爾斯的騎士和馬爾亞姆的女官長正經八百地認了契約,雖然彼此內心都對對方的神能有多少程度的信賴感到疑。
(五)
克巴多預測魯西達尼亞人會等待黑夜的來臨然後發動突襲。魯西達尼亞人還有二百八十騎的戰力,而克巴多這邊卻隻增加了兩名。被跑了一次,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厚著臉皮撤退的。
“為了讓民眾的信心產生動搖,也為了讓自己能定目標,他們一定會放火的。因為他們對這邊的地理環境沒有信心,所以一定會從街道前來。就是這樣。”
對克巴多而言,這是他自亞特羅帕提尼敗戰之後的第一次作戰。那個時候,克巴多率領著一萬名精銳的騎兵。而現在,他手邊隻有馬爾亞姆的殘兵敗將和戴拉姆地方的農民、漁夫和小官員,合起來也不過三百人。
“這樣才好玩哪!”
克巴多一邊思索著,一邊將原本和戰爭無緣的人們配置在各處,下達指示。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殺的男人們燃著熊熊的仇心,戰意正旺。如果他們能嚴守克巴多的指示,或許比久經戰場的士兵們更靠得住也說不定。
頭上卷著黑布的梅魯連在連接懸崖到內海海岸的街道上築起了用木材編成的柵欄,在柵欄前麵倒上魚油,同時在上麵撒上自己做的黑藥。
那是軸德族在襲擊大規模的商隊時所用的武器,將油脂和硝石、硫磺、木炭,另外再加上三之多的秘藥調合一在起。這個配方會產生爆裂的聲音。如果和魚油配在一起的話,應該可以發揮大的威力的。或許是對馬爾亞姆的公主發泄完了怒和不滿吧?他隻是默默在做著自己的工作。
當一彎弦月升至夜空正中時,黑暗中響起了馬蹄聲。魯西達尼亞騎兵們的反擊開始了。
近三百匹的馬蹄重擊著地麵逼近了。聲響之大似乎震撼著人們的腹部。然而,對曾經擁有一萬名騎兵的萬騎長而言,感覺上隻像是一道微風拂過。
在黑暗中,幾道小光點燃了。火箭撕裂夜淩空飛射。火箭纏卷著樹枝和木材,閃著紅色和黃色的火焰,迫近的魯西達尼亞騎兵的甲反射出火影,黑暗中浮現出令人不愉快的光景。就在這一瞬間,梅魯連所發射的火箭刺進了地麵。
狀況完全改變了。火勢引發了火藥和魚油,形成了令人眼花了亂的火幕,阻在突進的魯西達尼亞騎士們的眼前。
“哇**!”
“啊,這是**!”
馬兒因為受而狂亂,騎手被甩到地上。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爆裂的響聲麻了人們的耳朵。馬兒們更是慌地嘶鳴,騎手們根本無法製止它們。
“散開!”
一個像是隊長的騎士大叫。僥幸得以不致落馬的騎兵們聽從他的命令,把馬首朝著左右方調轉。這個時候,幾個落馬的騎士很可地就成了同伴馬蹄下的冤死鬼。
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魯西達尼亞騎兵靠著稀微的月光跑向另一條路,想繞到教徒背後去。
然而,克巴多和梅魯連所設計的陷阱有兩層、三層的造。迂回奔馳在夜路上的馬兒突然傾倒了。原來繩子就橫在道路上。騎兵產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阻力而從馬鞍上被甩了出去,淩空飛過摔落在地上。當他們忍著痛楚和甲的重,一邊呻吟一邊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卻又被用來魚的魚給罩住了。
有些被罩住卻仍然想掙脫出來的魯西達尼亞士兵頭上又被澆下了有血腥味的液——魚油。當他們想逃脫出的時候,火箭發射出來了。魚油引起了火勢,熊熊地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