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他失眠了。滿腦子裏都是建國和二寶影子。這下麻煩了,我和這兩個好朋友,居然都看上了孫瑞英!

4、

那天,二寶突然對他說,你是不是喜歡上孫瑞英?他沒防備二寶會這樣直接就把話挑明,渾身感覺像被剝光似的,連忙說,那裏,沒有的事!

二寶詭秘地看看他,真的?

他連連說,真的,沒有的事嘛!

他知道自己的臉紅了,二寶肯定看出了他的臉紅。他更知道二寶問這話是有來由的。盡管嘴上表示了堅決的否定,可沒想到二寶接著又對他說了一個炸雷式的消息:你不知道吧?建國也喜歡她!有一次,我到南肖牆理發店找孫瑞英剃頭,他也在,當時,瑞英跟他可是又說又笑的。

是真的嗎?真是當頭一擊,他頓覺得天昏地暗了,他裝作不以為然地說,真的嗎?我沒看出來。

這種事能讓你看出來?,二寶的話讓他感到幾乎世界末日到了。

可是,他想建國不就是去看過她幾回,居然真的就有了那種意思?他語無倫次說,那麼,你,不是也去理發了?

二寶說,瞎,我去。我去是孫瑞英她托我辦點事?

什麼事?

她說她家想讓我給買點麥子,我們的車不是常跑汾陽嗎?

……

證實了。千真萬確了,你落後了,隻能眼睜睜看建國跟她好了。一想到建國那家夥跟孫瑞英好上了,讓他真正是痛心癡首了!

他開始有點恨孫瑞英了。你這算怎麼回事?真是,怎麼能那麼輕浮呢?怎麼想也想不到建國能把她搞到手?不就是憑你長得漂亮嗎?你漂亮怎麼啦?漂亮的臉蛋能生長出大米嗎?!他想起朝鮮電影《鮮花盛開的春莊》的台詞了。但到後來,又把自己的責怪否定了。男人上她店裏去理發,許你去,就不許別人去嗎?

在家想,上班的路上也想,下班回家後還想。一天上班時他走神,險些把手套鉸進車床裏去。宋師傅在一旁看到趕緊關了閘,把他臭罵了一頓。你這渾蛋,手不想要啦!罵完,宋師傅又拉他去喝酒。宋師傅的老婆是農村戶口,倆個孩子,日子過得很艱辛。宋師傅每到月末就得到處找人借錢,不然就接不上,如果老婆從鄉下來小住,宋師傅還得和同屋的人商量,懇求人家到別處暫住幾天。宋師傅的手藝精到,可就是在廠子多年變得很懶,常常沒事就讓他在車床上頂著,自己躲到車間後麵的倉庫裏去睡覺。

有時,他站在車床前,也許,今後,我這一輩子就交待給這車床了!

他開始痛苦了。他上街去,不由自主又到了南肖牆理發店,他看到了瑞英的背影兒,就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有時覺得宋師傅也有點不像話,但畢竟是自己的師傅,心裏有怨氣也隻好忍著。定額的活兒幹完了,車間裏的其他人都躲在僻靜處打撲克。

從那次喝完了酒後,他也開始複習過去學過的功課,他把書帶到廠裏,每天把班上的定額幹完,當別人都去打撲克時,他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語文、算術、曆史、地理和政治書,依次擺放在工作台上,他盯著這五本書,想想,先易後難吧。便拿起了語文。*結束了,七七年第一次恢愎了高考,他的大哥是老三屆,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他也想碰碰運氣。隻是,六五年秋考上的初中,隻上了半年就開始搞運動了,他原先學過的東西完完全全都扔掉了,眼前這些書,是他從大姨那兒借的。

後來他想,如若沒有當初父親那句話,如若不是嫌天天守著那台C620車床沒意思透了,若不是感覺到他如果一輩在這間工廠裏當車,結局可能就跟宋師傅一樣的結局,他也不可能會產生考大學的念頭!

……

問題是,事先想入非非的結局並沒有出現,經過三個月努力的他並未如願考上大學。甚至他的高考成績連中專都不沾邊兒!而和他同車間的盧ju花居然出人意外地考上雁北師專。高興她在車間裏得大聲嚷嚷道,我終於考上啦,我終於不用再幹車工啦!他看到宋師傅的眼睛笑眯眯的朝著盧ju花,心裏真是喪氣透了。

那盧ju花現在眼也高了,看到他也不像從前那樣殷勤了,班組裏的師傅工友們都嚷著讓盧ju花請客,盧ju花說,請就請,到時候大家都來啊?

下班時,盧ju花叫住他,說亞文你也別灰心,這次沒考好,爭取明年再考一次吧。

他苦笑一下,說,到時候再說吧。

第二天,盧ju花邀請班組的人都上“上海飯店”去,叫他時,他借口有事沒有去。,他沒有回家,路過南肖牆飯店,他要了半斤高粱酒和兩樣下酒菜,直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