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涼颼颼的眼神轉移到寧遠身上,俗話說,物以類聚,人已群分,禍水和禍害倒是臭味相投。
寧遠隻覺莫離的眼神像是兩把冷箭,冰冷的射進了他的心髒,她此刻的眼神淡漠裏有鄙夷,眉梢間有不滿更有不屑。
屋外陽光和暖明亮,他的心卻突然一涼。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話語無波,卻亦有一絲冷意,“那怎麼解相思的毒?”
莫離不看他,目光遙遙投向窗外,像是穿過城牆,看見了一川煙草,滿城飛絮。
她說:“要解相思,必要製毒之人的心頭血。”
顧子歸慌了,擔憂的問道:“這毒要是不解會怎樣?”
莫離看著她,盡量語氣平常,“無性命之憂。隻是除了這製毒的人,他不能碰任何女人。否則七竅流血而亡。”
顧子歸霎時麵色蒼白,她喃喃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莫離想安慰她,可張了張嘴,半天不知如何開口,隻能任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眼見那杏色衣裙的身影消失於門前,她無奈的看向寧遠,“你這禍水不是一向很了解女人,這種情況正是憐香惜玉的好時機,你不去瞧瞧?”
寧遠撩了一下衣袍坐在床前,不置可否,“這種時候她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我們最好不要打擾。”
莫離瞅了他一眼,感慨道:“果真經驗豐富。”
寧遠嘴角揚起嘲諷,“世人不是都說你離簫和善寬容,俠義高潔,為何唯獨對我挑剔刁難?”
莫離震驚,“這話錯了,我哪有刁難你,我那是讚美,懂不?”
寧遠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心裏忿忿不平,恰恰顧惜朝又是我的朋友,什麼近墨者黑,朝三暮四的罪名統統安我頭上了。”
莫離看也不看寧遠,向床上兩人的嘴裏各自投了一粒藥,冷冷說道:“服了這藥他們兩個時辰後會蘇醒,你和他有沒有朝三暮四我不管,隻是他不該有了妻子還招惹唐芙。”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隻聽身後寧遠說道:“若躺在這的,不是唐昭之妹,你還會如此生氣嗎?”
莫離駐足,沒有回頭,她看著門口的芙蓉樹,花期還未到,“我沒有生氣,隻是有些悲哀,兩個如花的女子,無論怎樣抉擇,總有一個會受傷,隻是又有誰錯了呢。”
寧遠見莫離漸漸走遠,生出一種無力感,他一拳頭砸在牆上,看著手上殷紅的血,嘴角揚起自嘲,那個內斂優雅的自己哪去了?
莫離慢悠悠地走著,前方有一涼亭,亭邊有一小湖,湖裏魚兒穿梭嬉戲,湖旁的女子形單影隻,斜靠在柳樹上,愣愣的望著天。
莫離走到她身邊坐下,顧子歸神情憔悴,眼睛紅腫,臉上盡是淚痕,脆弱的如湖麵的浮萍。
莫離伸手掏出手絹,輕輕地為她拭淚,聽她說,“要是人不長大多好,那個時候,他看我,眼中便隻有我,沒有其他人。”
“那年我十歲,重陽節和娘去上香,寺廟門口坐著一群乞丐。我一眼就看見了他,他雖然衣衫襤褸,卻容顏潔淨,眼裏還帶著傲氣。他神態安然地坐在桂花樹下,風拂樹動,臉上有斑駁的光影。我走過去問他願不願意跟我回家,他倨傲地說不給人做奴隸。”
回憶往事,顧子歸笑了,笑裏含著甜蜜,“我說我一個人很孤單,問他願不願意做我哥哥。那是他也不過十二歲,便倚老賣老要我什麼都聽他的。娘和爹也很喜歡他,對他視如己出。他去學堂讀書,我便偷偷跑去看他,聽著夫子對他誇獎,我在夢裏都是笑的。他說會保護我一生一世,我信了。”
“漸漸我們長大了,爹說要將我許給他做妻子,我心裏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十五歲的時候,爹和娘都走了,他握著我的手向他們許諾寵我一輩子。幸好有他,家裏的生意比之從前更是輝煌,他也更忙了,一年四分之三的時候奔波在外。每次回來,都會帶給我精心挑選的禮物。我很開心,不是因為禮物,而是他回來了。”
“後來,每次回來,對著我的時候,他總是容易走神發呆。我以為生意繁忙也沒做他想。直到無意中看見他對著一隻耳環睹物思人,我便慌了。我問他會遵守諾言嗎,他說會。我說那我們成親吧。他望著天,說好。成親那晚,他坐在閣樓前的芙蓉樹下看了一整晚的月亮。後來我知道,那耳環的主人就是唐門唐芙,錦城之花。”
顧子歸淒然一笑,她說,“人為什麼會變呢?小時候拚命的想長大,以為成人後便有了守護幸福的力量,殊不知長大後他會遇見其他的人,遭遇未知的事,一個分岔口,他便越走越遠。”
莫離也覺得遺憾,可這世間唯有一事不變,那便是變化本身。
她沉默了片刻方低語道:“情之一字本就撲朔迷離,情濃時你儂我儂,可煙花易冷,緣有聚散,當風吹散了白雲,驀然回首,方知原來隻是過客,情緣短暫,他終究不是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