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八月,這裏的天氣與南方的初夏差不多,陽光溫和,一早一晚還有涼意,人們外出時還要穿一件厚實的長袖衫。
上午十時半,太陽高懸在蔚藍的天幕上,周邊罩著桔黃色的光環,太陽下邊瓢浮幾朶白雲,像是張開翅膀的天鵝俯視大地;而地上是黑白交錯的廣袤原野,那白色的是鹽堿地,它東一小塊西一小塊不規則的撒在綠色荒原上,看上去似乎是癩子頭上的瘡疤,頗煞風景。。
我對這片土地非常熟悉,因為它是我的故鄉。。
自古以來這裏就是被冷落的荒原,水是苦的,土是粘的,種出的莊稼又瘦又矮,打不下幾粒糧食。因而極少有人在這裏居住,人煙稀少,幾十裏見不到一個村荘,荒涼的令人發悚。然而,茫茫的大草甸子並不寂寥,荒草茂盛,荊棘叢生,野花遍地,猶如一幅綺麗多彩的畫卷。不僅如此,這裏還養育著種類繁多的鮮活生靈。大雁夏天在這裏築窩繁衍後代,進入秋季便排成人字形的長隊浩浩蕩蕩飛向南方;麅子性喜成群結夥,經常像羊群一樣在草地上漫遊,消遙自在;狐狸,兔子,野狼到處可見,它們隨時都可能在你腳邊竄出來,在你還沒有醒過神便箭一般逃逸遠去。;還有那精靈的大眼賊,每當正午都要爬出洞外曬太陽,用兩隻後腳支撐身體直立起來,瞪大一雙狡黠的小眼晴東張西望,稍有風吹草動,它們就幽靈般的逃之夭夭。這些可愛的傢夥們毫不受約束的縱情的戲耍著,歌唱著,草甸子成為名符其實的鳥獸天堂。
。四十年前,科學家們經過縝密考察和科學分析,確認這片鹽堿地是黃金寶地,地下深處埋藏著豐富的礦產資源。荒涼的大草原沸騰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石油大會戰打響,操著各地方言的幾十萬建設大軍蜂擁而至。。經過十多年的艱苦創業,一座座現代化的工業廠房拔地而起,。修築的公路密如蛛網,一個個以生產奌為中心的城鎮建設成型,機器轟鳴聲,人喧馬嘯聲,譜成一曲氣勢磅礴的交響樂在上空激蕩,一座世界第一流的石油城在這裏崛起。
我是前天中午抵達這座著名油都的,昨天休息一日,今天早晨八點鍾乘中巴車從城裏出發,坐在車箱裏的還有我的老姐姐和她的三個子女。汽車行駛一個半小時後,從主幹公路下來,沿著坑窪不平的鄉村小路顛簸前行。路邊有一片濕地,白亮亮的水窪裏生出茂密的蘆葦,水中遊動著密密麻麻的蝌蚪;一群快樂的燕子在上空翻舞,一會兒扶搖直插藍天,一會兒俯衝下來在蘆稍上掠過;一隻野鴨子從蘆葦中飛出,搧動沉重的翅膀飛向另一處涯地。
汽車在坎坷泥濘的路上行進二十分鍾,眼前展現出一個純樸的農村屯落。這裏沒有高樓大廈,有的是連成一片的堿土平房,遠看近似於一片灰色的烏龜殼,它是某國營牧場的一個生產隊。。
汽車停靠在一戶人家圍牆的外邊。院門緊鎖著。庭院內正麵是一排五間正房,房屋正門通向囲牆大門有一條人行道,人行道的東側是一排牛棚,西側是一畦菜地,菜地的竹架上掛著青翠的豆角和鮮嫩的黃瓜;牛棚欄杆上拴著一匹灰色的狼狗。年青的司機按了幾聲喇叭,這匹凶猛牲畜被激怒了,張牙舞爪狂吠起來,要不是脖脛還拴著鐵煉,看陣勢它真的要衝出來把我們撕成碎片。
狗的嚎叫驚動了房屋裏的主人,一個十六七歲梳著短發的姑娘跑來開門,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也跟著從屋裏出來,站在屋簷下,眯細眼睛審視我們這些不請自來的上門客。這是一位紫銅臉膛的漢子,刀型臉,高瘦身架,背脊略為彎曲,上身穿一件白色對襟襯衫,下身著黑色便褲,完全是一派老式農村人的打扮。他是我們的一位遠房親戚。誰能看得出來,就是這一位樸實的莊稼人,卻是擁有九頭奶牛和一套馬車的富有者。
我們一行走進院庭,我的二姐走在前麵,她雖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但腰板硬朗,步履嬌健。主人認出她。多皺的臉上立刻蕩出歡悅的笑容,慌忙從台階上奔過來,攙扶著老人登上台階,嘴裏說:“原來是姑媽來啦!怎麼不早奌捎個話來,我好去接你,你老人家身體好嗎?“
“我的身板不好怎能爬到你的貴府上來。你也不說說你們家的破電話,掛過四五回也搖不通。“老姐姐略帶埋怨的回答他。
這位遠房親戚是十多年前從外地逃荒到這裏的。當時,姐父還在生產隊當會計,對他們一家有所照顧。從那時起,他們全家就把姐姐,姐夫當成他們的大恩人。
主人家的房屋五個單間分成兩個單元。西邊三房間一個單元,從中間屋開門,一進屋東西兩側兩個鍋台,正麵靠牆擺放著水缸,消毒櫃和碗架。東西兩牆中間各開一個門,通向兩邊房屋。我們被讓進東屋,那是主人居室。南炕上鋪著草席,炕稍放著一架臥式衣櫃,衣櫃上疊放著整齊的被褥,北炕上堆滿玉米粒,地下台桌上擺放著一台14寸的彩電和一台收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