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開始上菜，先上桌的是一盤炒青菜，菜葉傷痕累累，好比剛失掉貞操的女人的衣服，破破爛爛，讓人痛心得不忍再去咬它。裏麵不乏有幾根菜是完好無損的，想來是炒菜的人處心積慮，想要用來掩蓋爛的菜葉。無奈爛菜葉實在是太多，譬如麵對一個被剝光衣服的女孩，你隻給一塊手帕遮擋，你要人家怎麼辦，三點都遮不完。接著是一鍋魚湯，整條魚半浮著，像是在巡遊的潛艇，有時候還會莫名奇怪的露出半個頭，看自己一時還不會被吃，又放心的潛下去。蔥葉很長，在鍋裏晃來晃去水藻一般，旁邊有一團團的氣泡，我懷疑是魚臨死前吐出來的遺言，不然就是唾沫。爆炒牛肉的牛肉每一塊都切得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有的細如女孩的心思，根本就是用來塞牙而不是用來吃的；而有的大到填補韓鬆洞還綽綽有餘，這應該是“中西合璧”產生出來的“牛排”，不過餐館在上這道菜的時候應該考慮順帶一把餐刀。人不可貌相，但菜不可不貌相，不然還未吃食欲就沒了。做菜之人如果不是和店主有仇，那肯定是競爭者派過來的臥底，成心要弄垮這家餐館，否則滿桌的菜怎麼可以差得如此徹底，打了敗仗似的。
我把這當成是羽洛請我吃的第一頓飯，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裏，嚼了嚼，笑說，真好吃。
王珊信以為真，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還沒開始咬就吐了出來，說，你好重口，這麼鹹你都說好吃，這該不會是臘肉吧？
羽洛說，臘肉哪裏會有變質的味道，後悔進這家店了。
宋忠看著滿桌還沒吃就一片狼藉的飯菜，心裏也窩了火，喊了兩聲服務員。餐館飯菜不怎麼樣，但服務質量還不錯，叫了兩聲服務員，還當真來了兩個服務員，而且都是大漢，肌肉大的跟宋忠的贅肉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專門處理吃霸王餐和鬧事的人。其中一個聲音渾厚，說，你有什麼事嗎？
宋忠以為來者會是剛才那個遞菜單的柔弱小女生，自己學生會主席的架子都擺出來了，想不到來的竟然是肌肉比自己贅肉還大的大漢，當場懵了，想說沒什麼事，但害怕自己是沒事找事，結結巴巴的說，那個……我，我想再點一盤爆炒牛肉。
我們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宋忠，想不到他會做出如此驚人的舉措。以前我在水幫，老大曾經教育我們說，什麼是飯店？飯店顧名思義就是“販店”，專門坑人賣人的地方，不出聲意味著你要被宰。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你們這菜不會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吧？老板呢，把老板叫出來。
這股莫名其妙就出來的勇氣隻夠支撐我說完那句話，然後心跳加劇，心想要是待會兒出來的老板塊頭比他倆還大，那我豈不是還要再點一盤爆炒牛肉？後悔不已。老板娘在後麵聽見我們的講話，沒宣召就自己走了出來，聲音尖銳，說，怎麼說話的，什麼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我們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誠信”兩個字，你們可別亂說話砸我們店的招牌。
王珊說，你自己看，這菜都這樣了，還能吃嗎？
我手機突然響起來，是趙軒打過來的，他說，我和小智洗衣粉都用完了，先借你的洗件衣服。
我說，是趙軒呀，什麼，你們全班同學要開聚會，問我哪個餐館好吃？
趙軒說，操，你耳朵沒毛病吧？
我說，這樣，你們班有六十個人吧？你先帶他們來我這裏一趟，有點事需要解決，完了我帶你們去，我知道有家餐館很不錯。
兩個大漢對視了一下，扔下二十塊錢說，俺給你錢，這戲俺不演了，俺要回家種田。老板娘在一旁傻了眼，想象著六十個人踏平這家店的場景，陪著笑臉阻止我說，餐館位置在電話裏說就行了，六十個人走過來得多麻煩。小蘭，你去讓廚房重新炒一份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