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像花朵一樣燦爛,向日葵般的仰角對著潑下來的開水,接著便是一陣如同大黃般淒零的呐喊。躺在床上的我從睡夢中驚醒,口中大喊,大黃!
小智休整一個星期,第二次去的時候撐了把傘,同時用膠布將橫幅粘在傘上。柳母知道開水奈何不了他,改往底下扔鍋鏟和凳子。小智在倒下之前把灰太狼“我一定會回來的”的台詞改成,伯母,我是真的喜歡柳風!
柳母反應過來,小聲嘀咕說,哦,你說的是柳風。
小智第三次去的時候整個人被繃帶纏著就像個木乃伊,“柳風我喜歡你”的橫幅無處可拿,隻好寫在繃帶上。柳母聯想到劉備的三顧茅廬,感慨良多,親自下樓將小智扶進家裏,說,伯母對不住你。
柳風在一旁盯著小智木乃伊的樣子傻笑,說,你木乃伊的樣子好可愛。
其實柳風不知道,世界上所有的木乃伊都是一樣的,隻會露出那雙窺視的眼睛。
為增強拍攝電影的自信,我們將期間上映的所有爛片基本上都過目了一遍,例如《大人物》《戰國》等,頓時自負不已。趙軒避免盲目自大,又給我們放映了周星馳的《大話西遊》,壓製內心的浮躁。我們正處在賺到錢該怎麼花的意淫,趙軒的班主任李老師出現在我們麵前,說,收拾收拾,別玩了,胡鬧也得有個限度。
趙軒以為班主任是過來“探班”,沒想到是來拆台,一頭霧水,說,我們哪裏胡鬧了?
李老師說,你們哪裏不胡鬧了?
我剛要說出我們哪裏不胡鬧,柳風就搶先說,我們又哪裏胡鬧了?
李老師是個女老師,剛參加工作,經驗不足,想必《還珠格格》也看多了,立馬杠上,說,你們又哪哪不胡鬧了?
柳風最近排戲,角色轉換太快,還以為現在演紫薇,說,我們又哪哪胡鬧了?
李老師說得滿頭大汗,知道不說出我們哪裏胡鬧這件事是擺不平的,想了想,說,你們跟老師頂嘴,不是胡鬧又是什麼?
小智在一旁喃喃說,你不來我們就不會頂嘴,擺明了是你在製造胡鬧。
李老師沒想到自己的話有如此大的破綻,更沒想到我們還懂得追因溯源,感覺權威受到挑戰,猛吸兩口氣鎮定下來,說,老師不是要幹涉你們的愛好,拍電影是件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一件事,老師平時也喜歡看電影。你們學過政治的主次矛盾,應該知道學習才是擺在你們麵前的主要矛盾,愛好是次要的。拍電影作為一個愛好,完全可以等你們考上大學之後再玩。你們想想,如果把學習耽誤了,你們怎麼能考上大學,考不上大學父母又會怎麼樣?你們要知道,父母賺錢送你們來學校讀書不容易,學習不僅是為了你們自己,也是為了他們。
趙軒轉過身,麵向我們說,李老師說的很有道理,我們要銘記在心,爭取把電影拍好,不做國產爛片。
李老師站在原地愣了愣,苦笑兩聲後隨即離開。之後她給趙軒的爸爸分析了攝像機在學校弊大於利的問題,不但影響個人學習,還引起了校內恐慌——女生都不敢穿膝蓋以上的裙子。就這樣,我們的電影被迫停止,趙軒也由此經受了一場來自他爸的肉體洗禮。不過這小子因禍得福,肉體上的痛苦得到了精神的寄托。當時他像一個白色的思想者坐在足球場的觀眾席,望著遠方的落日絞盡腦汁在想,“隻是近黃昏”的下一句是什麼。一個漂亮的女孩走到他身後,俯下身笑盈盈的對他說,請問木乃伊先生,你是那個有攝像機的人麼?可不可以幫我錄一段視頻?
趙軒機械的轉過身,女孩下垂的頭發正好落在他臉上的繃帶,他用比看落日更加深情的目光看著女孩,破口而出一句,夕陽無限好。
女孩臉上泛起紅暈,忸怩的說,你怎麼知道人家的名字叫夕洋?
趙軒第一反應是,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但對女孩解釋說其實自己早就留意她,隻不過不能自撥於對影視的熱愛,加上天生的自卑感,所以不敢冒昧打攪。熱愛影視不消一說,木乃伊形象便是獻身精神的明證。留意她的證據是自己曾經為她寫過一首情詩,題目叫做《我在這裏等你》。趙軒將詩一字不落的背出來,語文死記硬背太多的緣故,竟把日期和小智的名字也念了出來。
夕洋說,小智?
趙軒忙解釋說,筆名,這是我常用的筆名,古人說“大智若愚”,我反其道,起了個“小智”的筆名。這首詩我很早以前就想將它交給你,可我擔心你會說“沒有深色裙子”之類的話拒絕,所以……
天哪,我們的電影為什麼沒能繼續往下拍——不,我們不拍那種電影,不能太往下,應該說為什麼沒能往前拍?
夕洋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你真好。
就這樣,我身邊的兩個朋友一個接一個地以木乃伊的姿態奔向女孩的懷抱,留下我一個人承受原應三個人分擔的痛苦。夏天曠日持久的熱情帶動不了我在漫無目的的方向上前行,如同被上帝拋棄了般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大堆在自己看來是毫無意義的東西麵前,慢慢消耗極其寶貴的有生之年,然後讓自己在將來的某個時刻後悔不迭。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看得爽了賞個錢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