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特立獨行潘光旦(1 / 2)

特立獨行潘光旦

人物

作者:楊海亮

潘光旦一生涉獵廣博,在社會思想史、民族曆史、教育思想等諸多領域都頗有造詣,是上個世紀中國思想文化界一位光彩照人的泰鬥。

獨腿人生 身殘誌堅

潘光旦性格活躍,喜好運動。早年在清華學校念書時,迷上了跳高。一次,跳高時,他縱身越過橫杆,由於右腳用力過猛,著地後挫傷了膝蓋。雖然極度疼痛,潘光旦卻全然沒把它放在心上,結果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傷處感染了結核杆菌,不鋸掉右腿就會危及生命,最後隻好截肢。潘光旦在家休養了整整一年,也挺過了人生最昏暗的日子。之後,他從未將自己和“殘廢”二字聯係在一起。他勉勵自己說:“正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

起初,潘光旦裝過假腿,但麻煩太多,就幹脆架拐代步。雖是獨腿,但潘光旦不自卑、不氣餒。相反,他堅持不懈地練習架拐走路,到後來行動敏捷,如常人一般。周末郊遊散步,幾乎從不缺席。此外,他還經常和朋友一起進行野外調查。在一張校友調查表的“愛好”欄裏,他填的居然是旅行。

在美國達特茅斯大學留學時,潘光旦拄著拐杖去上課,第一年曾經摔過七跤,但第二年就隻摔了兩跤。1922年冬的一天,潘光旦頂風冒雪去上課,乘電梯上樓時,一位同乘者見他隻有一條左腿,誤以為是個傷兵,竟動了惻隱之心,連忙掏出錢來表達善意。潘光旦笑而不接,他緩緩掏出口袋裏的榮譽獎章,證明自己是在校大學生。那位好心腸的美國人頓時犯窘臉紅,不停道歉。

回國後,潘光旦主要從事教學工作。一年冬天,校園裏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一個小男孩看到潘光旦拄拐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跡,以為是什麼小動物,便一直跟蹤腳印,直到發現潘光旦。潘光旦樂嗬嗬地誇獎:“沒想到,你這機靈鬼還有尋根究底的勁頭!”這一時期,潘光旦還經常一個單拐打籃球,那種積極的人生態度,令眾師生感佩不已。

潘光旦一度將自己的書房定名為“勝殘補闕齋”。顧名思義,“勝殘”就是要戰勝殘疾,“補闕”就是要彌補缺陷。好友聞一多特意為他篆刻了一方“勝殘補闕齋藏”的印章,以示道義上的支持和才智上的讚許。事實證明,潘光旦說到也做到了。

獨行其是 治學唯實

對於做學問,潘光旦自己總結說:“除了一部分天才外,隻有四個字——‘抓住不放’,銖積寸累,自然會有豁然貫通的一日。”潘光旦之所以能夠成為一代名家,除了天資出眾、勤奮過人之外,與他實事求是、獨樹一幟的治學態度也是密不可分的。

1921年,潘光旦初次接觸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論,深受啟發。翌年,梁啟超在清華開講“中國曆史研究法”。學期末,潘光旦交出讀書報告《馮小青考》,有板有眼地分析:“影戀無他,自我戀之結晶體也。”他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研究明朝萬曆年間鬱鬱而終的美女和才女馮小青,得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結論——馮小青的死因為性壓抑後的極端自戀,癆病隻是生理表象。傳統社會對“性”諱莫如深,潘光旦的這一分析可謂驚世駭俗。但它比以往的各種猜測和推論更為高明,更有依據。梁啟超讀罷論文,拍案叫絕,批語盡是激賞之辭:“對於部分的善為精密觀察,持此法以治百學,蔑不濟矣。以吾弟頭腦之瑩澈,可以為科學家。以吾弟情緒之深刻,可以為文學家。”

1940年,潘光旦在西南聯大任教務長,同時研究優生學與心理學。雲南多鼠,潘光旦深受其苦,便設籠捕捉。一日,捕到碩鼠幾隻,斬頭剝皮,棄其內髒,然後洗淨做成菜。潘光旦邀來鄰居、朋友數人,詭稱偶獲野味,欲與分享。鼠肉端上桌後,潘光旦帶頭大嚼,眾宴客也紛紛舉筷。期間,一客問道:“此肉細嫩,味道鮮美,但不知是何野味?”潘光旦笑而答道:“鼠肉。”二字一出,眾客驚訝欲吐。潘光旦一再保證,鼠肉無害,但費盡口舌,也無人再食。潘光旦說:“我又在心理學上得一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