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切好與壞我都眷戀12(2 / 3)

“小甜心兒。”他說。小姑娘噘著小嘴揉著眼睛,她不知道要跟這個人說什麼,帶著點害羞的怯意把小腦袋砸在他的胸口。“叔叔,我困了。”她嫩嫩的清澈的聲音跟清園兒很像。

他推開小家夥的腦袋,小西沉沉地傾斜著,一點也不擔心這個陌生的叔叔會突然放手。一種就像相信明天太陽會升起,地球不會爆炸那種自然而然的類似於信任日升月落的信任感。

“你媽媽沒有告訴你離陌生人遠一點嗎?”唐西佑凝著眉。

“媽媽?”小姑娘很困惑地望著她,“你是說清園兒嗎?”他點頭。

“那你是壞人嗎?”她探著頭,認真地瞪圓了眼睛。他還是很想笑,他笑的時候臉就會疼,臉一疼他就會習慣性地捂左半邊臉,像個慫貨一樣。他決不允許自己有那副蠢相。於是他忍著笑,說:“壞人不會告訴你他是壞人。”

“為什麼呀?”小家夥歪著頭看著他。

“如果一個壞人告訴你他是壞人,這個人就不是壞人了。不過,也不一定,世上的有些壞人手段很高明。”她很困,完全不想去思考這個叔叔說了什麼。反正她也聽不懂,像沉寂在牛奶香氣裏那樣迷迷糊糊地用所有力量,抓住了這個陌生叔叔質地上乘的名貴西裝的一角。

其實他不怎麼穿西裝,他不喜歡太正式的感覺。隻是今天有點特別,他也說不上有多特別,特別到做某些事情就是做某種莊重的儀式。他是這麼覺得的。

“唉,叔叔我困。”小家夥說。

“我是壞人叔叔。你要叫我壞人叔叔。”

小西恍然大悟地,用力點了點頭,用力地看著他的臉:“你是壞人,所以你被打壞了臉嗎?”

“我請你吃好吃的東西。”

“我要喝奶。”

“沒出息。”唐西佑不屑。

“為什麼?”小西不解地看著他。

“你這麼大了還在喝奶粉就是沒出息。”

“奶好喝。”

“我帶你去買聖代。”小西不停地擺手,“清園兒說不可以要陌生人的東西,那樣不好。”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他皺了皺眉,他說不出口那兩個字。“不是陌生人。”他再一次強調著。

“那好吧。那你不要告訴清園兒好嗎?”

“可以。”他爽快地說。

他們坐在KFC靠窗的位置,小西扒開兒童套餐裏的漢堡,沒有看到肉,她癟了癟嘴。

“喂,你這個小屁孩,幹嗎這麼挑剔?”唐西佑不滿。小西用一根指頭戳著漢堡,一邊嘟囔著:“我想吃肉。”

唐西佑嘴裏說著“不能挑食”,但他心裏覺得這個小東西跟他倒是蠻像的。他重新要了一個漢堡,並把裏麵的肉幫她挑出來。小家夥一邊享用,一邊有點擔心地說:“爸爸會找不到我的。”小西說完,唐西佑腦袋裏立刻閃過霍迦南那張該死的臉。他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所有的可樂,像是在賭氣一般。然後他凶巴巴地說:“是你爸爸叫我來接你。”

小家夥吃飽後大方地趴在他背上睡著了。小西對他毫無戒備,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小孩子對陌生人都是如此?他忽然擔心起來,害怕哪一天她會被壞人帶走。他給司機打了個電話,他要帶小西回城西的公寓。

唐東彥在唐西佑城西別墅的門口找到了他。唐東彥用質問的口氣問他哥哥:“你為什麼不開機?”唐西佑不想理他。

“你帶著小西幹嗎?清園兒姐他們找不到小西很著急。哥,你這樣是綁架。”唐西佑依舊不理他,自顧自地推開公寓的大門。唐東彥很堅持,依舊不肯鬆懈地說:“哥,你把小西給他們送回去!”這孩子在用命令的口吻跟自己講話,唐西佑停下來,冷冷地望他一眼。要不是自己背上還背著小西,唐西佑真想揍他。

“哥,你什麼時候能讓爸他們不操心?”

“真是笑話,他什麼時候操心過我?”唐西佑冷笑一聲,忽然間他害怕自己笑得太大聲,吵醒背上的小家夥。

“你為什麼這麼冷血?”唐東彥嗤之以鼻地藐視他一眼。

“噢,你這麼聽他的話,那你為什麼不跟你的小女朋友分手,你為什麼不順從他的意思去美國留學?”

“哥,其實我特別希望你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比如遊戲類的美工設計師或者籃球運動員。哥哥,我說這些,是覺得,你本該可以理解我,我不喜歡美國,也不想去留學。”

“關我屁事,走開。”唐西佑無法壓製心底的厭惡。

“哥……”

唐西佑輕輕地撫摸左半邊臉,還是很痛。讓他更痛的是,直到唐東彥離開這棟別墅,他也沒發現哥哥臉上的傷。爸爸媽媽都反對唐東彥跟一個小市民的女兒在一起,隻有唐西佑沒有跟東彥說過他這樣做不對。他也讚同他不想去美國留學這件事,唐西佑希望自己的弟弟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理解弟弟,真心的。可是唐東彥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些。

唐西佑把熟睡的小西放到床上,把她頭上可愛的兔子帽摘下來,幫她掖好被角。小西在睡夢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副焦頭爛額的小大人樣,他真好奇她在做什麼夢,怎麼會有這樣的表情。他再一次把她的小手塞到被子裏。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這麼用心地照顧一個人。

他到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然後從兜裏掏出手機,開機後他高舉手機,做了個投籃的姿勢,準確地把它丟到了沙發上。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接到了沈清園兒的電話。他想起清園兒那張著急的臉就莫名地開心。

“你女兒在我這。”他說。

“你故意的,你就是想讓我擔心,你想看我難受。”他曾聽江陵說清園兒混了三年多的夜店,她的聲音、她的眼睛完全跟他最初遇見她時一樣,幹幹淨淨,沒有過一絲墮落過的痕跡。他猶豫一下,輕微地皺了一下眉毛:“我想她。”他說。對於唐西佑來說,所有柔軟感情的表達都讓自己覺得不舒服。

“你撒謊,你見過她幾次,你憑什麼說想她?”清園兒有點急,有點惱。

“我就是想告訴你,她在我這,你不用報警。我不想跟你說話,我掛了。”說完,他利落地切斷電話。

他不怎麼來這棟別墅,四年前他曾帶沈清園兒來過這裏。後來,他偶爾會帶一個陌生的女人來這過夜。他還不想睡覺。長夜漫漫,酒精跟煙草是他孤獨時刻唯一的慰藉。他有錢有權力,人長得又不錯,被人討好被各種女人追捧。也正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麼是寂寞。寂寞就是裝飾華美的房間裏異常冷寂的空氣,是想喝酒的時候一個人對著月亮幹杯,是深夜時分夢中驚醒時,心髒沉重有力的心跳聲。

他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波爾多的Chateau Lafite,走到寬闊的陽台上,今天月亮還算不錯,沒有那麼圓。他一邊在心裏感慨著,一邊喝了一小口Chateau Lafite。他討厭圓得不像話的月亮。這裏沒有空調,空氣裏涼涼的,呼吸也是神清氣爽的,這樣的涼意讓他覺得舒服。

老實說,他不愛回憶。他總覺得,回憶是老年人該做的事,他也沒有做過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也沒什麼特別美好的往事。所以他自然不需要那些驚驚乍乍的幻覺,來抵擋現實螳臂當車的悲涼。可是呢,此刻,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就開始回憶的。

人就是那種非要點回憶,才能證明自己沒有白活的生物。其實呢,寂寞也是回憶,大多數的回憶都起源於寂寞。他始終記得,五年前,他第一次看見沈清園兒時她的模樣。她獨自一個人靠在綠得不像話的柳樹旁,一臉稚嫩的憂傷,像極了他最喜歡的季節,秋天。她讓他想起秋天公園裏兀自凋零的樹葉,黯然,隱秘。他相信了,她眼裏的悲傷與他的濃度相同。

十六歲,她一點也不像十六歲,那是他看見她的第一印象。這句話要怎樣解釋呢,還是舉例來說吧。

四年前這棟別墅還是嶄新的,外麵的爬山虎剛剛夠到牆壁。周六的一個晚上沈清園兒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他一進來就踢碎了放在門口的花瓶,她戰戰兢兢地坐正身子,努力挺直脊背。

那時候他二十一歲,血氣方剛,他還有夢想。滿身酒氣的他,一不小心撞到了沙發上,本來他是想坐下來的,可他實在喝得太多了,隻能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嘴裏一直不甘心地嘟囔著:“我想打籃球,為什麼他不允許?他算老幾?他又不是我親爸。誰說打籃球就一定為了要進國家球隊。他也太搞笑了吧。”

她俯下身去扶他,他不耐煩地踹了她一腳,她吃痛地蹲在一旁,她一邊揉著剛剛被他踢成青紫的膝蓋。一邊輕聲說:“我在看一個叫《幸福像花兒一樣》的電視劇,孫儷演的杜鵑是個在軍區跳舞的舞蹈演員。她嫁人後,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丈夫婆婆都不希望她跳舞了。他們說一個女人隻能在舞台上幾年,年紀大了早晚要下來,早晚要做其他的事。可是她就是不願意,她真心敬愛一輩子沒嫁人因此被大家嘲笑是老女人的葉團長。杜鵑說她的夢想就是像葉團長一樣一直待在舞台上一直跳舞。她說她就想跳舞,她想一輩子跳舞。除了這個她不喜歡別的。”她停頓了一下,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焦躁的臉:“你現在堅持的事,讓你受到了嘲諷、打擊、難過、絕望,這應該很正常吧。你隻需要時刻提醒自己堅持下去,隻是別去管堅持的意義。”

那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誠懇篤定地告訴他這樣一個警示覺醒的道理:“你隻需要時刻提醒自己堅持下去,隻是別去管堅持的意義。”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經有一刻特別地清明。他覺得,她一點也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他去過她外婆的葬禮。沒有酒宴喪席,好心的鄰居幫忙買了棺材,不少善良的好心人還給了她一些錢,她跪在外婆的靈柩前拚命地搖頭,大家以為她是不相信外婆真的死了。似乎隻有他看明白她如此用力搖頭的意思,然後他粗魯地拉起跪在地上的沈清園兒,她抬起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十六歲的小女孩一臉隱忍跟堅毅。他說:“你跟我走,如果你想要靠同情繼續活下去的話,你大可以繼續留在這裏。”需要靠好心人的同情埋葬外婆的屍體,需要靠同情上學,需要無數的同情救濟才能活下來。

未來將有那麼多時刻,生命要活在別人給予的恩典裏。她搖頭是不想要那些錢,她搖頭是在反抗,她搖頭是因為她不願意低頭。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慢慢地她跟上了他的步伐。陽光蒸騰著她白色的喪服,然後她緊緊抱住了他,她開始無聲地哭泣。從此以後她就要活在生活的碎片裏,不用為錢跟同情心生負疚。哪怕是出賣自己,也沒有關係。

很多時候,他對她還是不錯的。比如他心情好的時候會去她學校接她放學,帶她去高級餐廳吃飯,偶爾也會給她買禮物。可是,每天他都在提醒她,什麼是恥辱。那年,就在這棟別墅裏,她還是個小姑娘,什麼也不懂,她的眼睛裏閃過清亮的恐懼,閃過焦灼的不安,他用灼熱的嘴唇隨意粗暴地去親吻她,用雙手不帶憐惜不帶眷戀地擁抱她。深深地,深深地夜晚,兩具殘缺的靈魂結合在一起,仍然是孤獨,是心生蒼涼的惺惺相惜。他不好意思承認,共同的孤獨共同的殘缺跟脆弱,讓他們彼此相互扶持了一下。

她會在半夜起身,夜涼如水,她站在寬敞的陽台上流淚。每天夜晚她都會準時醒來,淩晨一點一刻,如期而至的悲傷,是融化在心頭的,冰涼的雪。

他希望她活得艱辛一點,那樣她就跟他一樣了。他跟霍迦南不一樣,霍迦南雖然也霸道,但是他不自私,他懂得為所愛的人著想,有些時候,他甚至可以為了別人而活。而唐西佑,他愛一個人就會拖她跟他一起下水。

往事沉沉浮浮,這一段退去,那一段呼啦一下湧上來,漫過心頭。

醫院起火的那一天,他又看見她了,時隔四年。空氣裏都是久別重逢,屏聲靜氣的生澀的味道。那一次,是他們真正麵對麵見到彼此的一次。以前也看到過她。也不是以前就在秋天的時候,他看見宜紗跟她坐在醫院的後院裏聊天,她們倆一起抽煙,他有點驚訝,當年那個柔柔弱弱的乖乖女也學會吸煙了。說實話,他還真有點想她。

當時,他還沒有準備好,要見她。他曾覺得沒什麼是自己好怕的,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理應無所畏懼的,理應把遊戲人間當作生命唯一的責任。

可那一刻,他心中有膽怯。

小西醒了,她沒有哭,隻是迷蒙地揉了揉眼睛。她東看看,西瞧瞧,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有點蒙。習慣性地,她喊了一聲“清園兒”,沒有人應聲。她忽然有點怕了,她光著肥肥的小腳蹭下床。在孤兒院,有時候晚上她也會醒來,她蒙上被子,不讓身體的任何一部分暴露在外,被黑暗嚇得瑟瑟發抖時,她想念清園兒。可是,白天她看見清園兒時是不會告訴她的。每一次清園兒來看她,她都想跟她說,求求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這裏的晚上好黑,這裏的阿姨很凶,犯了錯會不給飯吃。不過,每一次她撲到清園兒懷裏的時候,她就自動忘記了所有的不快樂。她知道,清園兒很辛苦,小西不想讓清園兒擔心。

今天的小西特別地勇敢,她蹭下床,去開門,可是,她夠不到門的把手。房間裏那麼黑,沒有人,沒有她最愛的清園兒,也沒有迦南爸爸。四歲的小西以為自己又被送回到那家冰冷的孤兒院。別以為她會哭,她才沒有,她知道即使自己在這時候哭也不會有人知道。

四歲的小姑娘異常地堅定。她拍了拍那扇質地舒適的門,空空的,回聲也是空空的。由恐懼主導的黑暗是深邃的寂靜。

她把一隻小腳踩在另一隻小腳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能保持平衡。她仰起頭,軟軟的小頭發輕盈地向後流淌,然後她努力伸長了胖胖的水蘿卜一樣的小胳膊,費力地去抓門把手。這時候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窸窣聲,小西扭過頭,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間,兩隻小手死命地抓住門把手,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把自己掛在了門上。她害怕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突然吃掉她,好像她隻要乖乖地一直不動,就沒有那麼害怕了。過了好一會,她“哇”的一聲張嘴大哭,露出兩顆可愛的小白牙。

唐西佑推門進來時明顯感覺到門變重了。當他看到小西後,笑得快岔了氣。小西依然像個驚恐的小老鼠掛在門上,大睜著眼睛淚光閃閃地看著他。三秒鍾後小家夥鬆開把手,向唐西佑撲過來,緊緊地抱著他的大腿。唐西佑蹲下來,拍了拍她絨絨的小頭發,小西抱住他的胳膊,像個小鬆鼠似的,把臉整個都埋在他結實的手臂裏。

“沒有人要我了呢?”小西像在賭氣似的說。

“沒有啊,你說什麼呢。小家夥,你剛剛看起來像個老鼠。哈哈……”唐西佑一邊安慰地撫摸她的腦袋一邊說。小西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帶著哭腔:“我家裏以前也有老鼠,乖乖是宜紗阿姨給的。”

“噢……”唐西佑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以前送給過宜紗一隻老鼠,他騙宜紗說這是一種非常昂貴的老鼠,他知道她會當真,他就是想看看她的那副傻樣。誰知道宜紗轉手把它送給了沈清園兒。

“抱抱。”此刻的小西隻想要人保護、要撒嬌、要溫暖的擁抱。她不喜歡去幼兒園更不喜歡孤兒院,老師跟阿姨們覺得她是有點自閉的小孩,不愛跟其他小朋友做遊戲。如果有小朋友來搶她手裏的小熊玩具,她不會叫嚷哭喊,她會蹲下來,緊緊地抱著它的小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的寶貝。然後那些討厭的小朋友就理直氣壯地告訴老師,小西是個不願意跟大家玩的笨小孩。後來,所有的小朋友都團結起來不理她。她隻能一個人蹲在角落裏,一邊安慰懷裏的小熊,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

這個三歲多的小姑娘,她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她的不快樂。她有很好的忍耐承受能力,並且樂觀。

上幼兒園時,小西每天都盼望著黃昏快一點降臨,那樣清園兒或者她的迦南爸爸就會回來接她。她想,一直一直,跟他們待在一起,她想一直在溫暖的懷抱裏。小西把臉抵在這位陌生叔叔的脖子上,忽然間,她很想大哭,這個陌生叔叔有種魔力,讓她心安。

唐西佑把她從懷裏扒拉出來,她的哭聲牽的他心裏一疼。他拉著她溫軟的小手。她的手很小,軟軟的像香甜的果凍。忽然她從唐西佑手裏抽出手來,小西吸了吸鼻子,低垂著頭,凝視自己的指尖。

唐西佑問他:“你還要不要睡?”小西一個勁地晃頭,就快把頭晃成撥浪鼓了。

“該死!你怎麼這麼麻煩。”很快他就感到了煩躁。小西歪著頭不滿地瞧他:“我要找清園兒。”

“你明天就可以看見她。”

“給我講故事。”

“睡覺,再不睡就揍你!”唐西佑使用威脅的語氣,凶巴巴地說。

“我要聽故事你就要揍我啊,你比幼兒園的老師還嚇人。”唐西佑被小西的語氣跟一臉正經的小模樣給逗笑了。

“對!揍你!”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

唐西佑打掉她指著他臉的食指,小西忽然湊近了他,瞪著大大的眼睛,一臉神秘地說:“你不會講故事,不是不給我講,對不對?”

“對個屁!”

“不可以罵人!”小西皺緊了眉頭,大聲地衝他嚷。小西不怕他,唐西佑也很奇怪。

對於霍迦南小西從來都是以撒嬌的小模樣來討他歡心的。小西會害怕霍迦南,是因為她知道,他可以不要她跟清園兒,她親眼見過。那次生病從醫院回來後,迦南爸爸跟清園兒吵架了,清園兒很傷心,小西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迦南爸爸。那時候小西覺得,她跟清園兒說不定還是會像之前一樣被拋棄,她還是要回孤兒院裏去,她不能每天吃到清園兒做的飯不能每天見到她。

三歲的小西很擔心。因此她知道了,不可以讓迦南爸爸生氣。

“喂!小東西,你再衝我嚷我就……”唐西佑指了指陽台,“我就從那的窗戶把你丟下去。”

“你是壞人!”

“我都告訴你我是壞人了,小笨蛋。”

“我的迦南爸爸會揍你!”唐西佑的好心情瞬間被瓦解了,他瞪著眼睛,這次是真的凶巴巴地對小西喊,“滾去睡覺!”

“不!”小西雙手叉腰,一副要跟他對抗到底的架勢。

“再提你爸爸我就真的揍你!”

“好吧。”她斜著眼睛瞧他。

“去睡覺。”他拍了拍小西的脊背。

“不。”

“揍你!”

“不。”

“你要幹什麼?”

“講故事。”

“怎麼會有這麼煩人的小孩。”

“我真的不煩人的。”小西一臉認真地說。唐西佑冷哼一聲:“你別逗我了。你不煩人誰煩人。”

“真的沒有哦。”小家夥依舊不依不饒。

“你到底什麼時候睡?”

“抱抱。”

“睡覺!拜!”

唐西佑說完,按滅了燈,關上門回去睡覺了。耐心用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也煩了。小西把懷裏的小熊抱得更緊了,她覺得小熊跟自己都變得安全了,於是閉上眼睛,睡著了。

第二天剛好是周六,唐西佑早上六點就被電話吵醒了。是沈清園兒打來的,他接起來,還沒等對方開口,他睡眼惺忪地說:“一會就把小西給你送回去,拜!”快速掛掉電話。半分鍾後宜紗又給他打來電話。

“西佑,我去找你好不好?”宜紗的語氣滿是商量的意思。

“好,你來,把那個怪小孩給他們送回去。”

“好的。”她爽快地答應著。

宜紗來的時候唐西佑還在睡,小西早就爬起來了,一個人抱著小熊一會從房間轉到客廳,一會又轉回來。偶爾趴到唐西佑房間的門上,小心翼翼地往裏瞄。瞄了一會兒,她自己扒開門進來。她把小熊丟到床上,自己慢慢往床上爬,終於爬上來了,唐西佑身上的被子被她當作攀岩的借助工具,所以被子的大半個都掉在了地上。小西對著唐西佑熟睡的臉,小聲地說了句:“餓。”唐西佑依舊睡得像豬一樣。

“我餓了,我餓了,我餓了……”小西把這句話重複了無數遍,唐西佑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見小西的一瞬間嚇了一大跳。

“唐西佑?”小西糯糯地叫他的名字。

“幹嗎?你要嚇死我啊。”他用力捏了捏小西的臉。

“我餓。”小西抿著小嘴委屈地說。

“餓著吧。”說完,唐西佑繼續閉上眼睛睡覺。小西委屈地把頭枕在唐西佑身上,嘴裏一直念叨著:“我要吃飯飯,我要吃飯飯……”唐西佑伸出大手,整個糊在小西的臉上,小西伸手抱住他的大手繼續嚷嚷著:“我要吃飯飯……”不知不覺間,兩個人都睡著了。

宜紗開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心裏湧上來一股說不清楚的感覺。小西是唐西佑的小孩,不管唐西佑心裏承不承認,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進來之前宜紗沒有換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吵醒了小西。

“啊,宜紗阿姨。”小西迅速地抬起頭,像看到了救星一樣。

“宜紗阿姨,我餓。”說完小西張嘴大哭,哭聲吵醒了唐西佑。唐西佑睡眼惺忪地抬起頭,看了眼身邊的小西:“宜紗,把小西送回去。”

“現在?”他閉著眼睛,聲音低低的:“現在。”他說。宜紗叫門外的司機抱小西去吃飯,自己返回到唐西佑的房間裏。

“你的臉怎麼了?”宜紗湊近去看他的臉。宜紗靠他很近,或許是剛從寒冷的外麵進來的關係,身上還有寒風的清涼氣息,她的嘴唇是凜冽的嬌豔。唐西佑一把將宜紗拽到他身上來。

“我要去送小西。”宜紗輕輕地撫摸他臉上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