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漢人沒有這條規矩,這才是他們惶恐的原因,如果今天他們是被別的部落俘虜了,除了未來的日子會苦一些,他們並不會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像是在欺淩俘虜,楊鉉讓人找了兩個沙包疊起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上麵:“你們知道我是誰吧。”
下跪諸胡紛紛點頭。
“誰能給我說一下烏蘭忽部落是怎麼對待戰俘的?”
無人作聲。
楊鉉“嘖”了一聲,不愧是當俘虜的,膽子都小,凶悍一點的當時就死在龍雀營手裏了。楊鉉剛準備隨便點個人出來說,最前麵一個地位看著比較高的中年人大概出於自己的責任感站了起來:“如果有深仇大恨的,可以殺掉,或者由原部落出錢贖人,再或者,一輩子為奴仆,牽馬放牧。”說到最後,不隻是因為寒冷,還有對未來的絕望,那個男人的聲音漸漸顫抖起來。
“可是,你們的部落既出不起這筆錢,我又沒有牛馬讓你們放,你們說,我該拿你們怎麼辦呢?”
底下漸漸傳出了驚恐的騷動,正當男人手足無措時,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男子站了起來,他努力挺起腰杆,對楊鉉大聲喊道:“將軍大人,您的奴仆聽說在南邊和北邊都有您的敵人,草原上的羊如果生了病,牧人們會將它剝皮吃掉,而不是放任他自生自滅,對將軍大人來說,我們的墳墓在戰場上才是最好的收益。”
楊鉉笑了笑:“嗯,你們中的有些人大概猜到我把你們召喚至此是做什麼的了,東江國派遣軍隊冒雪攻打遼西,我們需要頂著嚴寒把他們驅逐出去,為此,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說把他起身對第二個站起來的男子招了招手:“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大人,我叫濟吉哈。”
“濟吉哈,告訴我,如果我現在讓你衝鋒到東江國的軍陣中,不許回頭,你甘心就這麼白白赴死嗎?”
濟吉哈想說他願意,但看到楊鉉一直盯著自己,他沒法把這句違心之語毫無顧忌地說出來。
見濟吉哈不說話,楊鉉繞過他走到其他人麵前:“告訴我,你們甘心嗎?”
第一個站出來的那個中年人雙拳緊握,低著頭不說話,妻子和孩子們的身影在淚光中浮現,雖然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覺悟,但真到成為漢人的炮灰那一天,自己會心甘情願嗎?
淚水從布滿灰塵的麵孔上流過,他還是沒法欺騙自己,那一晚他毫無氣節地舉起戰刀對漢人投降,因為他根本就舍不得死。
“不甘心。”
其他的胡人也默默地低下了頭,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就是他們的態度。
“我知道你們現在是迫不得已,如果以後有機會逃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猶豫,但我一直認為漢人和胡人之間不一定隻有血淚,認為我們可以真正站在同一個陣營裏,就像薊遼軍的長水營,裏麵就有很多是同你們一樣出身的胡人,他們為東梧效力數年,不但過上了穩定富足的生活,還得到了漢人百姓們的尊敬。今天之後,我會將你們整編為背嵬營和義從營,此戰結束,隻要薊遼總督府還在,隻要我楊鉉還在,我會在遼西或者河東北部給你們劃出一片草場,讓你們建立自己的部落,擺脫奴籍,繁衍生息,你們中的某些人甚至能得到比之前更大的權勢,隻要你們能忠誠於我,忠誠於東梧。”
濟吉哈、名叫阿莽的中年人以及跪倒在楊鉉麵前的一百多人全都抬起了頭,目光中充滿了希望,仿佛在大地上一顆又一顆渴望著燃燒的星火。
他們後來組建了名為克烈部的部落,並在十幾年中憑借著漢人的支持成為了北部草原上一股龐大的勢力,他們的後人很多進入到漢人政權,成為軍隊的中堅力量,這些克烈族人被稱為“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