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墜,餘暉映紅了半邊天空,流光溢彩的晚霞猶如九天玄女織就的一匹華美璀璨的織錦,金黃、嫣紅、粉紫、翠綠……絢麗瀲灩地鋪在遙遠的天際,令人目眩神迷。竟陵公主坐倚在榻上,從窗戶中凝目遠望著光耀豔麗不可方物的晚霞和幻彩流金的天空被陰沉晦暗一滴一點地吞噬,暗黑的雲滾滾席卷而來,低沉的似乎要壓降下來。
整整一天,鳳鳴傳舍中亂成一片,老醫者開好藥方後,沈澹親自帶人去抓藥,穆薑督率侍女熬藥,老醫者在旁查察火候,藥一出鍋就立時端至竟陵公主榻前,一勺勺喂進她口內。房間內侍女們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宇文昉和蕭士蘅一直侍立在房門口,直至竟陵公主服下藥,老醫者再次請脈,告知眾人公主病情有起色後,兩人才回自己房間休息。
“公主,吳王、大統領求見。”
穆薑見竟陵公主並無反應,忙命侍女將二人引進來。
“皇長姐這病來得蹊蹺,如今看這樣子應該是大好了。”一見完禮,宇文昉就忍不住對竟陵公主笑道。
“可不是呢,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誰也難料。”竟陵公主也笑了,“說來沈澹薦的那位老醫者醫術甚是高明,早上還覺得病勢沉重,不想兩帖藥下去,身上竟鬆快多了,想必明日定能出發。”
“公主如此說,那等會兒我可要好好賞賜沈澹和那醫者才是。”蕭士蘅邊說邊關切地朝竟陵公主臉上仔細瞧了瞧,“公主這神色,看來還是倦得很,我們就不叨擾了,公主好生歇著吧。”
送走兩人後,竟陵公主輕輕籲了口氣,掀開身上的薄被,赤腳走在厚厚的氈毯上。穆薑見狀,忙勸阻道:“公主怎得下地了,快回榻上歪著吧。”
“在榻上都歪了一天了,這會兒也該下地鬆動鬆動筋骨了。”
穆薑見竟陵公主雖是笑著回答她,但是眉眼神色間全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憊,不由心疼道:“看來大統領說的不錯,公主確實倦得很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事事與人虛與委蛇,處處都要虛情假意,焉能不累。”說著深深歎了口氣。
穆薑情知竟陵公主說的是吳王宇文昉,心下一酸,卻不敢多言,隻是忙著整理竟陵公主的床榻,勾起綾帳,疊起錦被。
“行了,待會喚侍女進來做這些事吧,你不用忙活這些。”見穆薑並未住下手,遂又笑道:“好了,穆薑,不用忌諱,如若我在你麵前都不能說句實話,可真真要累死了。”
“公主,婢子不是忌諱,隻是心疼公主。”不知什麼時候,穆薑的聲音裏帶了些嗚咽,難受地說道,“公主從十二歲起,就要算計這個,顧忌那個,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如今皇上登基了,穆薑原本以為公主終於不用再操心了,豈知比以前更甚了,這種日子,難不成真要過一輩子嗎?”
“是啊,不知不覺地,母親離世竟然已有六年了,有時覺得時光易逝,希望能多留住些,可有些又嫌日子過得太慢,盼望著翽兒能快些長大,我也好早些卸下這個擔子。或許我天生就是這種操心勞碌命,這樣的日子,倘若真要過一輩子,也隻能認命,誰讓我們的母親死的早,誰讓我是翽兒的姐姐呢。”竟陵公主輕輕地說道,接著岔開話題問:“夔兒那邊如何說?”
穆薑聽著竟陵公主的傾訴,覺得自己的心就如同放在了一塊被火爐炙烤的冰上,一時熱熱的,一時又涼涼的,難過地很,正想著該怎麼安慰她,卻不成想她自己轉換了話題,一怔之下,竟忘記了該如何回稟。
“穆薑,夔兒那邊到底如何說?”竟陵公主見穆薑未回答,心下一緊,趕忙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