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卯時了,東方漸漸現出魚肚白,天色愈來愈亮堂了,清晨的風露清氣裏帶著昆靈池水波浩渺的濕潤撲麵而來,淩雲城中的殿閣飛簷上,琉璃磚瓦上的翠綠光澤好似在晨曦裏流淌著,慢慢有了真真切切的感覺。
此時兩派已開始激烈交鋒,以左賢王為首的一派力主立乾王宇文翽,以右賢王為首的一派則屬意吳王宇文昉,雙方爭執不下,卻無人有絲毫讓步,眼見情勢越演越烈,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單淑妃和宇文昉見狀不禁麵露焦慮,單淑妃幾次欲喝止眾人議論,不知為何竟強忍了下來,宇文昉因避嫌疑,不好多說什麼,可是焦灼之情已是明明白白地顯露在臉上。
乾王宇文翽盡管隻有十四歲,卻是從容鎮定地站在眾臣前,冷眼旁觀著眾人的爭執,一派寵辱不驚的風範。竟陵公主暗暗讚歎,目光似不經意一般,瞟了眼侍立一旁的達奚世榮。
達奚世榮心下一凜,疾步走出,在眾人躬身一拜:“各位大人,請聽小人一言。”
眾臣仍在爭執,並未聽清達奚世榮接下來的話。突然,單淑妃不敢置信地拔高聲音,急切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大行皇帝留有遺詔?!在何處,快拿出來看看!”
眾人驚愕莫名,麵麵相覷,閉口不言,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達奚世榮。
“是,大行皇帝生前常說,高祖諸子為爭奪帝位,自相殘殺,為免兩位皇子重蹈覆徹,失了兄弟悌睦,因而會找個合適的法子立太子。大約一年前,大行皇帝私下曾對小人說起,他已寫下傳位詔書,一式兩份,一份在帝都高闕承乾殿‘以德配天’匾額後,另一份就在這長都瞻雲殿‘建極綏猷’匾額後。適才小人一時未記起此事,見眾位大人爭執如斯,心下著急,這才猛然想起。諸位大人若不信,可使人拆下匾額,取出遺詔,明辨真假,即會明白小人所言非虛。”
眾臣中確實有不少人聽過宇文瓚生前說過類似的話,不免都對此事信了幾分,左賢王對達奚世榮說道:“既如此,你命人將詔書取出來。”說完又回頭對眾人說道:“咱們都進殿去瞧瞧,眾目睽睽之下,相信也沒人敢弄鬼。”
眾人齊聲稱是,魚貫步入瞻雲殿,一時間殿內人滿為患。
片刻後,達奚世榮手托一個白玉匣走至眾人麵前,緩緩跪下,雙手高舉過頂。
眾人皆圍了上來,見白玉匣上並未上鎖,鎖扣處有紫紅砂璽印封泥。左賢王轉頭對右賢王說道:“事情急迫,我看也不必去遵那些勞什子的禮儀,又擺香案,又找司禮監的監正宣旨,你我一同拆看便是。”
右賢王點頭稱是,正要動手,竟陵公主上前說道:“兩位賢王共同拆看自然妥當,可畢竟此事關係重大,父皇詔書向來由禦史府頒布傳達存檔,還請在場的幾位禦史大夫與兩位一起拆看,既可明辨詔書真偽,也可做個見證,隻怕更穩妥了。”
左賢王略略沉思,望向右賢王,右賢王微微一笑:“竟陵公主果然思慮周全,就這麼辦吧。”
幾位禦史大夫越眾上前,破開完整的封泥,打開白玉匣,掀開蓋在上麵的一層黃色錦緞,緞子下麵是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五色提花雲錦,上麵錯落有致地布滿了五彩雲紋圖。
左賢王探手取出,交予禦史大夫,同時伏身下拜,殿內眾人也緊隨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