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吳永輝被免職去了另一個工班。呂寶財一直沒上班,他說,不調出這個工班絕不上班。
緊跟著,由楊副段長帶領的“幫教”工作小組就住進了橋隧工班;紀領導也來啦,他跟在楊副段長身後,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這時,新上任的工,班長也到位了。這天,夜裏開會,橋隧工班會議室擠滿了人,就像文革時期開批鬥大會似的,首先由楊副段長三言兩語,拋磚引玉。緊跟著,由幫教小組裏麵一個口才好的成員,就針對周武寫舉報信的動機和行為,展開了一場全麵地分析和嚴厲地批評,並把私欲膨脹,不能越級上告的大帽子都扣在了以周武為首的人的頭上。
紀領導一言不發,隻是坐在靠背椅上靜靜地聽著,不時,就會把眼鏡向上推一下,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
緊跟著,就有一馬屁精的工人首先發言,那口氣咄咄逼人:“你們這是一起反革命事件!”。在這個嚴肅的氣氛下,這時的周武也隻能裝聾作啞不吱聲。過了一歇,就由線、橋、路三個工班的工人們挨個發言,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但大多都說不到點子上,自我檢討一時成了發言主題。這時的周武跟那些在舉報信上簽了字的人一樣,也做起了自我檢討。隻有劉建國在發言中針鋒相對,他瘋瘋癲癲地說:“快啦!快啦!日本鬼子快打進來啦!······日本鬼子快打進來啦!······”話音一落,嘲笑聲嘩然一片;時下,就有人說:“他氣糊塗啦!”過了一歇,又戛然而止。
是啊,劉建國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連他自己也有些懵懂,但在他的潛意識裏,隻有當一個企業高層走向腐敗時,才會跟這些現象息息相關。
從會議室出來,一路上,劉建國就有了一些靈感,過了一歇,他瘋瘋癲癲地就說起了一段謠兒:“瘋癲好,瘋癲好,瘋瘋癲癲總比清醒好!瘋癲好,瘋癲好,瘋瘋癲癲百事了!糊塗好,糊塗好,糊裏糊塗無煩惱!”
夜幕下,白友忠在身後說:“你把剛才那段謠兒再重複一遍!”
劉建國沒有應答,過了一歇,他又說了一段謠兒:“睜一眼,睜雙眼,睜大眼;看清,看懂,心煩亂!睜一眼,我閉一眼,糊裏糊塗回家過大年!”
陳麗霞望著手電光下劉建國晃晃悠悠的背影,輕聲細語地說:“他該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白友忠說:“像他這樣聰明的人,咋可能就瘋了哩!”
這時,一條光束在夜幕下就在山穀的後麵劃過了道道白光,閃閃爍爍,變幻莫測。緊跟著,那轟隆隆的破銅爛鐵聲,由遠而近,就在山穀裏轟隆隆的響起。
從此,工班再一次成了“幫教”班組。
很快進入深秋,上麵決定,13號鋼梁大橋,7孔鋼梁進行大揭蓋,由單根抽換橋枕,改為全麵更換,封閉線路100分鍾;預備路工、農民工350餘人。
換橋枕這天,西北風席卷著砂塵撲打著13號鋼梁大橋沙沙作響。看守房已生起了火爐。紀領導也來了,他總是把防寒服領口拉得高高的,使脖頸盡量埋藏在裏麵。
······周武換完橋枕下來隻穿件襯衣,脊背上還冒著陣陣熱氣。工長說:“老吳這些年不知道咋幹的,這橋枕尺寸都不對。這回沒少挨段領導的批評。”
劉建國說:“幸虧你們來了,很多人都看出了問題,就是沒人敢說;這個工班的人勞動力很強,隻是沒用好。”
下班的人都走遠了,劉建國便在一條線的人群裏穿梭,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紀領導在身後說:“劉建國,你中午不在家,孩子吃飯咋辦?”
劉建國說:“家裏有方便麵,自己泡上就行了。”
紀領導又說:“找一個人家,照管一下多好!”
劉建國說:“不必了。”
劉建國還想說些什麼,隻覺得心裏又一陣酸楚,就跟紀領導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啦。
回到家裏,見女兒還沒有回來,劉建國就在沙發上坐了,不知怎麼搞的,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就在眼前蒙蒙矓矓地閃動,周武,白友忠,楊宗斌,還有呂寶財,吳永輝,老大就在眼前咋也抹不去了。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變得沉重起來,這感覺隻有在創作前才會出現,每當出現這感覺都要經過慢長的沉思,成天一副天才在思考的深沉樣子。現在這感覺漸漸地強烈了起來,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時候。劉建國坐在那裏細細地想了一陣子,又過了一歇,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心裏狠狠地說,一定要寫一部真實可信的東西出來。
夜裏,白友忠來到劉建國家裏,說:“這事平息下來,再收拾我們你咋辦?”
劉建國說:“這也是我擔心的事,到時候隻有我執筆,把工班存在的問題都反映上去。”
白友忠抬眼看了劉建國一下。
劉建國依然很沉重。
二零一三年十一月於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