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邊停住車子，感覺匪夷所思。我認識甘牧已經近十年了，可還從未見過他這種表情，眼睛透射出凶光，臉上浮出陰暗的神態。恰巧窗外吹進一陣陰風，伴著牧子放肆的獰笑，讓人毛骨悚然。
“你抽風拉？”熟知他的脾性，認為他這是故意的。
“不是，隻是感覺你的樣子好笑。”他口裏雖這麼說，可手在激烈的抖動，露出一絲慌張。
“德性。”我嘟囔一句，從新發動車子。盡管我明白他肯定有什麼事，但男人就是這樣，不跟你說的，那都是些難以啟齒的話。
過了會，他從駕駛台取出煙，給了我一支，隨意道：“哥，你跟家人在一起時是什麼感覺啊！”
他這麼沒前沒後突然來句這話，讓我不知所措。平穩的車子微微抖動了一下，是手沒抓穩方向盤。
“想自己父母了？”我問。
“剛才突然閃出個想法，要是我那死了的父母在夢裏見著我時，會不會也跟哥剛才一樣，連道歉都那麼隨意。”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心理上有什麼波動。
我瞪了他一眼，鄭重說道：“甘牧你給我聽著，以後別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爹娘肯定還在，隻是一直還未有機會與你相認，可能他們有著自己的苦衷，也可能他們現在正在苦苦尋你，隻是天公不作美，故意暫時不讓你們相見，可那也是遲早的事。”
“抱歉，我做不到。”他滿不在乎的冷笑一聲，臉色像黑沉沉的陰天。
一直以為他對這事已經釋然了，可現在看他對父母恨成這個樣子，證明他的人生缺愛得很呐！
我深吸一口煙：“牧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將來你自己為人父母了。還健在時，你孩子卻在外跟別人說你已經死了，麵對這些，你能接受得了嗎？”
他毫不猶豫憤憤道：“若是我將自己孩子遺棄，不用等他長大才說，我自己就會向全世界證明我是個該死之人。”
“算了，你掉進死胡同了。”看他已經認死理了，我不打算在勸了。見他沉默，我又敲打著他道：“隻是我想提醒你，把這幅樣子從今往後給我收起來。多替範琳想想，她才大二，如果看到你對自己父母都這麼殘忍，她會心甘情願的跟你嗎？別忘了，她娘家人還在你邊上呢！”
說到範琳，他臉色才緩和一些，但沒有回應……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習習涼風從窗口縫隙灌進來，吹打的我脖子生疼，關上車窗，一片萬籟俱靜。我打開CD換了張薩克斯風的碟，愜意滿滿。
不知道甘牧在想什麼，一臉的平靜，也不理我。最後幹脆打倒椅背，側躺著身體背對著我睡了過去。我露出一絲苦笑，對他，我也隻能這樣了。錢，他比我多。人生閱曆，他也經曆的不比我少，在死亡的邊緣上掙紮過，也紙醉迷金的生活過。這樣看似其實我做他小弟才更合適一些。可有一條，他是極度缺乏的。
牧子是孤兒，從小缺少關愛，盡管他骨子裏帶有狼性，但孤獨的他還是一直想找份安穩的生活，所以對感情特別重視。他明白，這世上隻有血濃於水的親情才是真正無法分割出來的，但他卻唯獨缺少這種感情。而他剛才為什麼會忽然生出那麼大反應，暫時還不得而知……
中午在服務區吃過飯後，跟他換了位置。我沒他那麼沒心沒肺，一路架著眼皮子陪他打諢，消磨難熬的光陰。
一直到晚上九點鍾才到目的地，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下高速路口的時候，竟然有輛車已經在等著我們，而且還是他娘的燒油如喝水的悍馬。
牧子對我神秘兮兮笑道：“看好戲吧！”
從那輛車下來位跟牧子差不多年紀的夥計，穿著軍裝，一臉正氣地昂首挺胸向我們走了過來，牧子打開車窗，擺出一臉不耐：“幹嘛呐！說別來接別來接，還整這麼正式，怎麼這麼不識趣啊！”
那夥計先是一臉錯愕的看了看他，隨後像是悟出了什麼，雙腳站定，腳下皮鞋鐺的一聲連我都聽見了。
隻見他對牧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喊道：“長官，您一路辛苦。”
牧子不屑似得揮揮手，催道：“別廢話，帶路。”
那家夥聽話照辦，乖乖重新回到自己車上。全程連眼角餘光都沒舍得瞟我一眼，我心裏不忿，不住的給牧子扔白眼。
他得意一笑：“別崇拜哥啊，在北方你隻要叫得出名號的地兒來，我都有這種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