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著曙光坐下。酒桌上一看包一刀就是場麵上的人物，他先敬郜豐年酒，觜上說著逢承的話，高豐年很受用。接著敬高秀全酒，奉承的話更多，可能是有包一傾撐著，高秀全很不好意思。當輪到敬曙光酒的時候，看的出包一刀和司機槍口一致對準他，奉承的話裏暗藏殺機。曙光暗想反正你狗日的出血，我何懼哉，跟大兵拚酒你嫩點。曙光有來有往越戰越勇，直到身上出汗了，便悄悄捅了一下吳全，吳全會意，挑了包一刀的理，包一刀和司機師傅這才調轉槍口，與吳全對敬起來。曙光趁機溜進廁所，中指往嗓眼一摳嘩嘩地吐了起來。以往曙光喝酒很實在差不多就算，今天情況特殊，不奸詐一回鼠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方便完了，他洗了把臉馬上精神抖擻起來。坐回座位，見司機師傅已精神萎靡，知道這位要交槍了。吳全與包一刀拚的正酣，見曙光回來了，包一刀馬上調轉槍口大嚷曙光耍滑頭，非要再敬曙光，曙光有意客氣，包一刀不依不饒。僵硬著舌頭說，林書記，看的出咱倆旗鼓相當，我在我們村也幹著村支書，脾氣也不是很好，但人可是好人，出來包活是業餘討口飯吃，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曙光客氣道，路修完了，你大老板打道回府了，我再想找你喝酒可就難了。包一刀聽了使勁搖頭，錯，大錯特錯，路修完了不假，但我們的合作沒有完，而是剛剛開始，開發區二期工程馬上就要進行，我還得仰仗各位多多關照。聽了這話，曙光三人都愣了。包一刀見了指指郜豐年繼續說，怎麼，不相信，你問問老郜，千真萬確的。郜豐年皺起了眉頭，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郜豐年。郜豐年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說，這確實是真的，省裏已經批下來了，過幾天準備通知你們，希望你們以大局為重，全盤考慮鄉裏的統一規劃，積極配合鄉裏的工作。見三人仍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郜豐年又說，幹，是一定的，板上訂釘的事誰也動搖黨委政府的決心。不過，我可以在中間做做工作看能否多給你們些征地補償費。那些棗樹也沒什麼效益，你們不會吃虧的。另外我告你們個內部情況，大老板的意思你們農村幹部也不容易，準備多給你們發些補貼，這些事本來打算過幾天告訴你們，今天我算給你們透個風。吳全不滿地說，應該先和我們說一下，我們也好開群眾大會商量商量。郜豐年正色道，和群眾商量這事還能做成嗎，如今群眾是什麼覺悟你不知道嗎，炸了窩誰負責任。酒桌上的氣氛一時沉悶起來，曙光不知怎麼就大醉了，胸口憋悶的難受，實在控製不住一張嘴吐了一桌子，大夥飯也沒吃就草草散了。
4．這天晚飯後，曙光實在坐不住就到高秀全家去，剛進院子就聽見吳全在屋裏罵娘。
曙光推門進去，吳全臉紅脖子粗地衝曙光嚷道，曙光，你來的正好，你表個態，你想做孬種亡國奴嗎，我是不做。高秀全瞪著吳全嚴厲地說，遇事不冷靜，盡瞎吵吵，管屁用。誰做亡國奴呀，坐下！吳全打了個愣賭氣地坐下去，掏出香煙使勁地抽著，賭氣地喘著粗氣。高秀全轉向曙光說，光子，你來的正好，咱三個商量一下怎樣闖過這次難關，我考慮再三，這次不比往常，這次將是對我們這個村班子的嚴峻考驗，弄不好咱這班子因此要散掉。我琢磨了一個方案，我明天就輸液，鄉裏來人見了準會做我的工作，暗示我退下去，然後找你談話，談的攏由你接班，若談話不順他們的心思，咱們這個班子就散夥了。光子，你一定要忍辱負重，給我頂住，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後繼有人我才安心呀。兩行熱淚從高秀全眼眶中滾淌下來，曙光動情地點點頭。高秀全又對吳全說，吳全呀，我知道這些年跟著我受了不少委屈，憑良心我可沒拿你當外人，我退下來後你一定協助曙光，把咱這夥幹部撐住幹下去，好讓我安心閉眼。吳全也動情地點點頭。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鄉裏的小車就到了，孫傳庭掛帥，後麵跟著郜豐年.賈鮮桃和一個年青的鄉幹部。進了屋見高秀全吊著瓶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高大嬸要招呼老頭子，被孫傳庭製止了。孫傳庭望望幾位隨從，三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高秀全好象聽到了什麼動靜，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是鄉領導驚訝地說，孫鄉長你們怎麼到了。說著就要起身坐起來，孫傳庭趕忙製止了他。高秀全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看我這身子骨，老了。大夫說，我這血稠的流不動了，淨嚇唬人，哪有這麼嚴重，輸幾天液就會好起來，沒事的。我這就通知吳全來，這點小病不能耽誤村裏的工作。孫傳庭說，不用了，你多休息吧，我們去找吳全談工作，你好生休息吧。一行人坐上車來到吳全家門前，門上鐵將軍把門。孫傳庭立即鐵青了臉，一言不發馬上往回走，其他人見狀誰也不敢言語，無聲地跟在後麵上了車，司機問去哪，孫傳庭牙縫裏嘣出四個字，高秀全家。一行人都搭垃著臉，一路上誰也不說一句話。進了高秀全家的屋門，孫傳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鄰居說吳全這小子串親去了，八成是把媳婦氣跑了到丈人家跪搓板去了，這小子就這德性呀。坐下後孫傳庭不客氣地對高大嬸說，嫂子，給我們沏壺茶，喝了我們趕緊走，不影響老高休息。其他人臉上也露出了微笑，高秀全急忙吩咐老伴去沏茶，孫傳庭隨口關切地說，老高呀，年歲不饒人，趁我和包書記在咱青龍主政，想
辦法趕快把你的退休待遇提前辦下來，免的哪一天我們調走了，就縣官不如現管了。你放心，你的待遇將是全鄉農村幹部中最高的。你靜養一段時間，給年輕人壓壓擔子，你挑選的林曙光不錯，我們尊重你的建議，可以給他壓壓擔子，你養病期間讓他先主持一段工作，等你病好了咱們再商量，這樣你看好不好。高秀全不住地點頭道，感謝領導的關懷，謝謝，真的謝謝。孫傳庭握住高秀全的手大聲說，你老苦功高，為黨工作了這麼多年功不可沒，我們應該感謝你才對呀。說著抽出右手使勁拍拍高秀全的手背，高秀全象領會了領導的含義，嘴上不住地說，謝謝，謝謝。兩行熱淚成串地滾淌下來，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從此結束了。等高大嬸沏好茶端過來，孫傳庭一行人已走出門外了。
第二天，郜豐年一人來到高秀全家探望病情，問候了一番後，郜豐年拉住高秀全的手壓低聲音說，老夥計，我私下裏給你透個內部消息，你的待遇問題包書記提前給你特批了，是全鄉支部書記中最高的，這下好了，再換什麼樣的領導來咱也不怕了。包書記孫鄉長真夠意思，處處為咱們這幫老家夥著想。高秀全說，我知道，我知道。說著從枕下掏出一封信遞過去，郜豐年抽出信紙一看，驚訝道，老夥計，你有情緒呀。高秀全搖搖頭。郜豐年晃著信紙說，沒情緒怎麼寫辭職報告。隻是讓小林他先主持一段工作，沒說現在就接班呐，一切等你病好了再商量嘛，扶上馬還得送一程哩。高秀全苦笑笑說，你幫我遞上去，我這次病恐怕好不起來了，我不能犯毛主席的曆史性錯誤。郜豐年嗔怪道，瞎說，怎麼會呢，你有情緒你自己去交，我退下來的人不管這閑事。高秀全眼中浸滿了淚水真誠地肯求說，郜鄉長，咱倆相交這麼多年，這是我最後一次托你幫忙，不能因為我的病情影響了村裏的工作。說著已是滿麵淚水，郜豐年見狀很不情願地說，咱可說好了，隻是幫忙捎信，要讓大老板凶我一頓，我可找你算不清的帳。
沒想到的是當賈鮮桃帶著組織委員和另外兩位鄉幹部上門找到曙光的時候，讓曙光把吳全也喊了來，並沒有座談，也沒有多說什麼，隻簡單地說，高秀全同誌打了辭職報告，我們的意思讓曙光同誌頂上去，由你們倆個人組閣新班子。為了便於你們開展新的工作局麵，請你們倆人寫一份辭去現任職務的辭職報告，組成新班子後再宣布你們的新職務。時間緊迫，動作要快一點。曙光見吳全望著自己便點點頭，自己隨手寫了一份交給了賈鮮桃。吳全卻猶豫著，說，我不會寫字就免了吧。賈鮮桃隨便地說，寫一下隻是走個形式，小林幫他寫一份個人簽上名字就行。吳全簽名字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手有些顫抖，就象阿Q臨刑前劃圈似的總寫不好，歪歪斜斜地簽了名，賈鮮桃拿過去看看，笑了，說，這樣也行，就不難為老實人了。將兩份辭職報告交給組織委員保管，又說，你們倆分頭通知其他幹部來這裏開會，順
便告訴他們一下我們的意圖。這樣其他幹部來了之後賈鮮桃也沒多說什麼，每個人便很快地寫了辭職報告。曙光心裏空蕩蕩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是什麼情況。最後賈鮮桃對曙光和吳全說，你們倆下午到鄉裏，我們深入座談一下。下午的座談還算順利，當談到開發區征地問題時，吳全抱怨說，親兄弟明算帳鄉裏不能當俺村的家，合適俺們幹，不合適俺們不幹，鄉裏不能強壓硬派。我們的高支書就是被這強壓硬派給壓趴的。賈鮮桃望著曙光，曙光說，這樣的大事得開個群眾會討論一下，畢竟有大家的利益在裏麵，隻要群眾樂意我們沒二話。賈鮮桃說，現在農民的覺悟還很低，等我們把事情做起來了，咱青龍鄉的經濟發展了，群眾會理解我們的，就看我們幹部是否敢闖敢幹。曙光和吳全沒有馬上表態堅決跟黨走不回頭的意思。賈鮮桃最後說，這幾天你們不要外出，包書記可能還找你們座談的，你們要做好心裏準備，慎重考慮考慮班子人員。這樣以來，南棗林村形成了權力真空。賈鮮桃非常著急，向包一傾流露出了急躁的情緒。包一傾批評她說，班子問題是農村工作的關鍵問題，選好一個班長更是重中之重，必須慎之又慎，有半點的掉以輕心就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被動，對南棗林村班子你們還要有待進一步考查。一連三天賈鮮桃每天都要向包一傾彙報南棗林村措班子情況，包一傾始終沒有點頭，總是說，不要著急，我們再反複考慮一下。第四天，賈鮮桃彙報完畢，包一傾終於點了頭，說，這事你先放一下吧，我來處理。又過了幾天，包一傾告訴賈鮮桃說，
皮萬給我們推薦了一個人選，他的一個表弟在南棗林很行的開，這人叫高鐵錘，你們去考察一下。晚上賈鮮桃向包一傾彙報說，高鐵錘這人沒有文化，剛會寫自己的名字，我看不可能勝任。高一傾馬上說，這人我見過了，精明強幹，在村裏很行的開，沒有文化可以在工作中學習嘛，高秀全若不是看好一個有文化的，不至於我們今天這麼被動。賈鮮桃又說，這人不是黨員。包一傾笑了，說道，你今天是怎麼啦，這樣婆婆媽媽的，不是黨員我們可以發展嘛。隻要肯為黨努力工作我們就培養重用。好了，晚上開個黨委會定一下。
賈鮮桃這次沒有及時反映過來一把手的意圖，感覺出一把手對自己的工作似乎不大滿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這時，組織委員過來說，前些天皮百萬宴請包書記，恰談開發區投資的意向，包書記對這人很注重，南棗林村班子我們是否應靈活一下。聽了這話，賈鮮桃臉上一下子火辣辣的。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基層磨練這麼多年腦筋仍不會急轉彎，笨啊。晚上的黨委會議上，組織委員彙報了對南棗林村村班子考查情況，講的當然是高鐵錘的班底。主抓組織工作的副書記賈鮮桃馬上補充說，這高鐵錘同誌現在雖不是黨員，但我們早已注意這個同誌了，隻要肯為黨工作我們就培養他，隻是時間問題。我們初步的方案是先不在南棗林村成立支部，等高鐵錘同誌發展成正式黨員後再成立支部，由高鐵錘同誌任支部書記就順理成章了。村委會還不到換廟選舉的時侯，暫時由高鐵錘同誌先組織村民領導小組，主持村裏的工作。包一傾馬上表態說，我同意賈鮮桃同誌的意見，其他同誌有什麼不同意見看法及時提出來，集思廣益是我黨的優良傳統嘛。大家見一把手表了態，誰還不長眼有什麼意見看法，這樣南棗林村的班子框架很順利地定了盤子。包一傾又說，不成立支部這個問題還得考慮一下，農村工作不體現黨的領導我總覺得不好，黨領導一切嘛。我看這樣，讓退休的老幹部高鐵樁同誌任支部書記，主持一段工作，等高鐵錘同誌成熟後再新老接替，這樣更穩妥一些，大夥討論一下看到底怎麼樣。大家反複討論分析了南棗林村的實際情況，最後一致舉手通過。最後，包一傾拍板說，現在的南棗林村出現了權力真空，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國中不可一日無主，我們要抓緊時間工作，遲則生變。希望賈鮮桃同誌明天就帶隊進住南棗林村開展工作，完不成任務不要回來見我。
兩天後，南棗林村大喇叭裏鄉組織委員公布了村支部和村民領導小組人員名單。吳全聽了罵著大街來找曙光，一進門就大吵大嚷，這幫狗日的把咱這老班子給耍了，不能這麼就算了。曙光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吳全罵夠了，望著曙光乞求說，曙光，你說話呀，我們該怎麼辦？咱得找那個賈爛桃憑理去，不能就這樣算了。曙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們該怎
麼辦，打工的打工，種地的種地。吳全急了，以為曙光被氣瘋了，用勁掐了曙光一把，咬牙切齒地說，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瞎笑，是不是被人氣瘋了。曙光搖搖頭，我不會瘋的，說實在的，這個**熊官不幹也好，除了當奴才做孫子還有什麼呀，咱這人不是魏延沒反骨，但也絕不能讓人閹了當奴才。聽鄉裏的，群眾反對，聽群眾的，鄉裏煩你，這兩頭受氣的熊官無法當。我想好了，出去打工掙錢後自己投資建蜜棗加工廠，不信幹不出一番事業來。你若有興趣跟我一塊去。吳全嘴一撇說，球，我大字隻識兩個，打工能幹什麼。我要看著這幫狗東西們怎樣折騰，實話告訴你吧，高鐵錘這小子很早就想往班子裏擠，一個小混混能讓他進班子嗎？可眼下這樣的人竟主持了朝政，聽說還要發展入黨當支書，這成什麼了，我真越來越糊塗了。曙光鄭重地說，現實咱們無力改變，但位卑勿敢忘憂國，我要實業救民，我相信這種狀況不會長久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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