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如爐難容鋼(1 / 3)

4.春節前,高秀全指示曙光和吳全到集市上去買些花生,綠豆,紅小豆,紅棗等農產品。曙光問幹什麼。高秀全說,按慣例年關我們要走一走村裏在外工作的領導同誌,以求得他們對家鄉有所幫助。等買完了這些農產品吳全領曙光到了一家電料門市部,開了一張電料發票,並多開了六十元。曙光問,這是幹什麼呀?吳全說,我們不吃飯呀。中午吃飯的時侯,吳全喝過幾杯酒後對曙光說,我這人沒文化,大字不識三個,隻認自己的名字。我大不了隻能做個先鋒官,一輩子掛不了帥,我認這一點,所以我堅持不入黨這樣班長對我更放心,所以多年來隻有我與高秀全配合的好。你會掌帥印的,這我知道,我不忌妒你,我這人脾氣不好,但心眼正,隻要領導瞧得起咱,我永遠是忠臣,指到哪裏打到哪裏,絕不含糊。曙光客氣說,共同進步,共同進步。兩人便越說越投機,越喝越投緣。合帳的時侯,還剩十五元沒有消費完,吳全就要了兩盒煙,隨手塞給曙光一盒。曙光趕緊說,我不吸煙,我不要。吳全豪氣大發,不吸也拿著,我不能私吞公共財產,咱兄弟今後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吳全不依不饒,曙光就接了。吳全笑了,開導說,農村工作就這麼回事,認真不的。我們今天買的這些農產品本來很簡單,鄉裏這方麵比我們花費的多的多,人家能報帳,我們就不能報,上級都是婆婆隻有我們是小媳婦。村財鄉管,管個屁,隻要跟鄉領導關糸好什麼也好說,關糸不好處處卡死你。現在啥事領導說了算,群眾說了不算。跟領導關糸處得好,你就穩坐鐵交椅,關糸處不好幹的再好也站不住腳。凡事得學會變通,不能跟部隊上一樣,講認真,認死

理,在這裏行不通的。曙光聽了雲裏霧裏,似懂非懂。吳全又說,就說咱今天買的這些東西,不開電料發票是報不了帳的。實話告訴你,明著是為村裏跑關糸,實際上是高秀全自己為自己跑關糸。他家老大老二上完大學找工作都是這些老鄉領導幫的忙。吳全說著拆開煙盒抽出一支得意地說,咱也占點小便宜。

在走訪省城家鄉領導時,在省公路局當局長老鄉說,我不能為家鄉做什麽大事,我給咱村修條路吧。高速路的出口離咱村不遠,從出口修到咱村,我回家也方便,你們回去弄個申請交鄉裏,爭取讓鄉裏也支持一下。我也打個電話給你們包書記扯一下,我們關係很好的。回到家後,高秀全讓曙光趕快寫了份申請去交到鄉裏包書記手上。曙光很想借機瞧一瞧被大夥稱為大老板的包一傾的辦公室,聽說包一傾的辦公室很有特點。相傳開始安排書記辦公室的時侯,是安排在二樓向陽的南排,對門是接待室。包一傾到任後指示他的辦公室與接待室對換一下,開始人們挺納悶,後來有人開了竅,向陽的辦公室好是好,可門是北麵開的,辦公的人不能麵南背北,而北排的辦公室雖采光不好,可門是向南開,辦公的人麵南背北。聽人講包一傾在青山鄉任書記時請了高人指點就是這樣精心安排自己辦公室的。臥室卻在南排接待室的套間裏,聽說這臥室內就象總統套間。曙光好奇,但始終沒有機會進入過。可今天不巧的是,曙光剛一上樓梯,包一傾正下樓梯,而人家當領導的又是特別眼尖,一見曙光就問,你是南棗林村的嗎,申請哩?曙光嗯了一聲,趕忙掏出申請遞了上去。包一傾接過掃了一眼,掠過一絲按奈不住的微笑。曙光還想客氣幾句,包一傾早已快步下樓去了。曙光愣了片刻,緩了緩神也就走下樓去。走出樓門一抬頭見包一傾早已鑽進小轎車裏一溜煙不見了。曙光望著一片白煙在漫延擴散,一時間回不過味來。好大一會兒,不自覺地又偷笑了,他想起了一首民謠:百姓流血又流汗,一年攤派幾十萬,買了個烏龜殼,裏麵坐個王八蛋。笑著笑著,曙光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罵自已道,怎麼能隨口笑出聲來呢?看來自己還是不成熟呀。

正月初六這天,曙光去村北的棗林溜早,現在這棗園成了他的寶貝,每天都到這裏轉一圈。大集體的時候,這裏棗林與其他三個棗林村的棗林成方連片,很是壯觀。責任製後,一家幾畝或十幾畝不等都分到了農戶自己手裏,顯得有些冷輕了。生活困難時期,棗園是四個棗林村的經濟支柱,其他村有餓死人的現象,棗園使四個棗林村沒有餓死一個人,棗林村人對棗園有著深厚的感情。現在棗園承包到戶,人們習慣了精心管護,棗樹長的很旺盛,但因不懂深加工效益不是很好,但誰要敢伐一棵樹大夥都會對他急眼。至於這地方為什麼形成這麼大麵積的棗林,曙光聽老人們講,很早的時候,這裏共五個棗林村,除東西南北棗林村外還有個老棗林村。相傳清政府時期,有一支被朝廷揖拿的義和拳英雄逃亡到此地,見這裏土丘林立,草深樹高非常隱蔽,便紮住下來。搭起一片草房木屋,躲避了朝廷的追埔。為了生存他們燒荒拓土耕種糧食,還悄悄從老家弄來了棗樹苗,在難開墾的荒堿地遍種棗樹,日子過的逐漸好起來,陸續又有被打散的義和拳投奔而來。之後,年代久了人口逐漸增多,便按東南西北分出去四支。抗日戰爭時期,義和拳的子孫熱血沸騰,很快組織起了一支三四百人的抗日義勇軍。他們拿出了祖輩們的大刀長矛,火衝土炮,晝伏夜出打擊日寇,擾鬧的日本鬼子不得安寧。一天夜裏,他們又去扒鬼子的鐵道,被蓄謀已久的日本鬼子伏擊,傷亡慘重。他們退守老棗林,被不斷增援的鬼子團團包圍,三百多名壯士和幾百名群眾誓死不降,最後被瘋狂的日本鬼子用炮火將村子炸成廢墟,上千名壯士群眾壯烈犧牲。之後,人們在這片焦土上種上了棗樹,與其他棗園成方連片形成了一望無際的棗林。曙光站在一個大土丘上,壯懷激烈,他知道這些土丘下有許多是英雄的屍骨,他是軍人出身知道英雄的份量。他暗下決心,一定讓這英雄的土地為他的子孫後代造福。這時,曙光聽到不遠處有伐樹的聲音,急忙望過去,見有一個人正蹬在高凳上剪枝,曙光見了很激動,跑過去一看是思進,正在聚精會神的剪著樹枝,曙光走近也沒有發覺。曙光高興地笑了,心想,思進這小子真是怪,村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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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們都外出打工了,他卻能安安靜靜地沉下心來在家種地,還在自家棗園裏蓋了三間茅草屋,說是他的世外桃源。一年四季除了冬天他都住在這幾間草屋內,樹檔裏種上各種農作物和瓜果蔬菜。別人的莊稼都怕鳥啄食,他卻很喜歡鳥,現時農民一般不種穀子怕鳥吃光,

他卻特地種一大塊穀子專供鳥兒來啄食,每到穀子成熟的時候成群結隊的鳥兒在這裏追逐尋食好召了壯觀熱鬧,他見了開心地笑。既使在冬季裏他也堅持每天到棗園裏給鳥撒食,吸

引的鳥兒一群一群的在他的棗園裏聚會唱歌。有一年,北京的幾個大學生署假到農村調研,搞社會調查,聽說這裏有個安心農村的怪青年,好生奇怪,便找上門來與思進座談,並住在

思進的茅草屋體驗生活。吃的喝的隨手拈來,優哉遊哉,很是逍遙開心。幾個大學生留戀忘返,與思進成了好朋友。曙光從心眼裏喜歡這個生性平和,與世無爭的年青人。曙光幹咳了幾聲,思進頭也不回地說,甭咳,我也知道是誰。林副統帥有啥指示?曙光愣了愣鄭重地說,

我想和你扯扯大棗深加工的事,希望你挑頭幹起來。思進這才從木凳上下來,也一本正經

地說,這些天我在網上查了有關信息,發展讚皇大棗,搞大棗深加工可行,我決定跟你幹。你的想法很好,我就沒有想到,看來走出去是很有好處的。我爸這些年也對這大片棗林有想法,隻是他沒有出過家門,又沒有文化,眼界閉塞想不出好辦法。他對你是支持的,

隻是讓村裏為大夥墊資幹這事,村幹部接受不了,他們習慣了向大夥斂錢,不習慣出錢為

大夥辦事。我已為你做了宣傳,大夥也願跟著幹,就看帶頭的了。我打算這兩天跟你到讚

皇去考察一下,我決定給你帶這個頭!曙光一把拉住思進的手,激情地說,好兄弟,有你

支持我信心更足了。兩人握著手正激動,曙光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吳全打來的,告訴

曙光班長指示吃過飯班子開會。曙光忙問,大年初六有啥急事。吳全挺激動,說,天大的好事,公路局的事成了。曙光對公路局的老鄉隨口說的事根本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權力這東西真好使呀。路修成了的話對村裏的發展幫助太大了,曙光不由的興奮異常趕忙往家跑去。冬季裏村辦公室沒有生爐火,一般幹部開會都是在高秀全的家裏進行。高秀全興高彩烈地

對大夥說,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咱村高秀成為村裏修路的事沒想到真辦成了。就這兩天,

孫傳廷鄉長和郜豐年鄉長來我家兩次了,督促十五以前落實路基占地問題,過了十五就開工。聽說鄉裏包書記為促成這件事可費了一番苦心,年前往省城跑了三趟請了客,送了禮,才促成這件事。看來關鍵的時候還是領導英明呀,花了這麼多錢沒讓咱村出一分錢。於會的村幹部聽了臉上都抑製不住喜悅之情,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高秀全見了便顯露出得意之情,繼續說,孫鄉長說了,為支持咱村的工作,鄉裏決定讓主管工業的郜豐年鄉長包管咱村,今後咱村將在郜鄉長的直接領導下開展工作。吳全搶話說,郜豐年不是養老當大人去了嗎,怎麼又主管工業去了?高秀全解釋說,人家是老鄉長,退二線當了人大主任大家看過去的麵子仍稱他郜鄉長,誰要稱他郜主任他會不高興的,鄉長跟主任差著層次哩。包書記也很給他麵子,不讓他下鄉包村去,而是讓他主管工業還是拿他當實權人物看待。我這裏有他帶來的路基圖,我看不懂,大夥看看。說完高秀全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圖紙放桌子上。大家馬上湊上去瞧看,這樣擠著誰也無法看。會記吳世棟和吳全平日裏就愛開玩笑,這時,吳世棟抓起圖紙塞給吳全,說,領導優先,我們靠後。吳全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趕忙說,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吳世棟就說,你不認識它擠的勁比誰也大。吳全恭維地說,你們有文化的看,我們老粗靠邊站。他這麼一說,桌前就隻剩下吳世棟和曙光。吳世棟便將圖紙推到曙光麵前,曙光見圖上標著主道二十米,兩邊還有邊道各十米,道路總寬四十米,長三千米,小河渠上竟有一座若大的水泥結構橋。曙光納悶,一個村級小公路至於這麼氣魄嗎?他拿過計算機算了一下占地竟達一百八十畝,他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氣涼氣。見曙光發愣,吳世棟掃了一眼圖紙,也愣了。當曙光慢慢地將圖紙推向吳世棟跟前時,吳世棟一把按住,說,我不用看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吳全嚷道,你倆明白了,我們還糊塗著哪,快給我們說說呀。吳世棟遲疑地望著高秀全,高秀全就說,別逗他們了,快說說吧。吳世棟沉吟了片刻,歎了

口氣說,前天我到老丈人家串親拜年,大舅哥在縣土地局工作,閑扯時說起咱鄉開發區的事,舅哥說,你們青龍鄉了不得,開發區建設來勢挺猛,你們幾個棗林村要城市化了。我不明白

就說,開發區在東棗林,我們南棗林沾不上邊。舅哥說,東棗林是一期工程,二期工程主要在你們南棗林;省裏已經批下來了。我愣了,說,省裏批了我村的土地,不可能吧,我們怎麼不知道。舅哥笑了,申報材料上明白地蓋著你村的公章。這種大事一般先與村支書溝通好了才敢聲張,你們村支書肯定知道。吳世棟望著高秀全問,四叔,你知道這事?高秀全忙說,不知道呀。吳世棟把圖紙向前推了推,說,這圖上路寬共四十米,有邊道,有花池,有路燈,是從東棗林開發區延伸過來的,這哪是為咱村修路哇,明白著是開發區的架式。吳全跳起來說,這麼著的話,咱們的棗林不就完了嗎?狠跟狗日的要錢,有錢就有好日子過。吳世棟說,不光棗林,三十年不變的基本農田也要占幾百畝,聽說上報材料上報的都是荒廢地。吳全又跳起來罵道,俺日他娘,有這樣的荒廢地嗎?不多給錢咱就是不動,看他能咋地?有幹部接上去說,東棗林村一千畝棗林鄉裏每畝隻給三千塊錢,補了樹錢什麼也沒剩下。有百十畝基本農田上報的同棗林一樣是荒廢地。現在上級也有眼無珠了,光聽地方髒官的一麵之詞,不聽百姓的呼籲。不調查,不走訪群眾就閉著瞎眼地胡批。東棗林村的群眾上訪一年多也沒什麼效果。吳全嚷道,咱就不幹,咱的地咱說了算。吳世棟苦笑道,東棗林開始也不幹,說做不下群眾的工作。包一傾就說,做不了群眾工作就讓賢,有做的了群眾工作的。東棗林村支書一聽不是味,再不敢說什麼。咱不幹,鄉裏會說,你不幹,有人幹!幾個村幹部都跳起來罵,俺日他娘,還叫人活不?曙光臉漲的通紅一語不發,他幾次望著高秀全希望他能解釋一下孫鄉長用村裏公章的事,高秀全好象對此無有記憶,曙光憋悶的更加難受。這時突然問,鄉裏賣地多少錢一畝。吳世棟說,七萬一畝,買賣都是包一傾說了算,他這個大老板最好當。幾個幹部又跳起來粗魯地大罵道,俺日他娘包一傾,這狗日的不是搶劫嗎?曙光幾次想解釋一下鄉裏借用公章的事,但麵對這樣同仇敵愾的局麵,他一時沒了勇氣,他知道無論怎樣解釋也於事無補,他那將在村民眼中成為罪人,沒有人會諒解他的,會把他罵個狗血噴頭。曙光燥了一身大汗,臉色非常難看,高秀全見了關切地問,光子,你這是咋了?曙光牙咬的嘣嘣的,隻吐了兩字,頭痛。吳全伸手摸了摸,嚷道,好燙人。高秀全就說,要不要到醫院看看。曙光說,不用,回家躺一下就好了。話剛說完身子一栽撲倒於地,高秀全趕緊讓兩個村幹部將曙光送村衛生所去。曙光走後,高秀全歎息了一番後說,這件事鄉裏定下來了,這個包書記是個鐵婉人物,咱們是無力改變的,隻有一個辦法,拖一段時間再說,看能不能找個回旋的餘地。過年過的我這血壓又升高了,得輸幾天液,鄉裏來人吳主任接待一下,你們中間該出門打工的就馬上走,到時候就說會議招不齊人。我私下裏給郜豐年溝通一下隻修個村級路群眾才樂意接受。吳全說,修這條路得占多少地呀?吳世棟計算了一下,說一百八十畝吧。吳全叫了起來,俺的娘,占這麼多地呀。修個八米寬的路就挺好。高秀全說,如果鄉裏能修窄一些就不錯了,咱也別要求太高。

這天下午,鄉人大主任郜豐年給高秀全打來電話詢問路基落實情況。高秀全說,副支書病倒了,會記和兩個村幹部外出打工了,我這幾天熬的血壓又上升了,正在輸液。村裏的工作暫時由吳全主持。郜豐年著急地說,老夥計,你村修路是鄉裏今年的第一件大事,包書記瞧得起咱這退下來的人,讓我擔當了這一重任,關鍵時刻你可不能掉鏈子,看我的笑話呀。高秀全就說,你是我的老領導了,我說句實話,修這麼寬的路占地近二百畝,群眾接受不了。個別幹部也有情緒。郜豐年就說,我倆是老夥計了,我也告你實話,包書記可是鐵婉人物,他定的事是板上釘釘的,你好好考慮一下,惹包書記不高興,後果很嚴重。高秀全忙說,我盡量做工作。高秀全放下電話舒了口氣,心想,今天總算躲過去了。剛過半個鍾頭,院外傳來汽車的馬達聲。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鄉長孫傳庭和郜豐年已經進屋了。郜豐年走到床前關切地問,怎麼樣了,我和孫鄉長看你來了。高秀全想趕緊坐起來,被孫傳庭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