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樂門主體建築三層,第二層和第三層為舞廳。
500多平方米的二樓舞池,可以供千人同時跳舞,蔚為壯觀。因為舞池中央用汽車鋼板整體支撐,所以當眾人共舞之時,彈簧地板會合著音樂的節奏,出現傾斜和震顫,產生明顯的波動感,可使舞步更為輕靈,從而產生一種讓人愉悅的美感。
百樂門夜總會被人們譽為遠東第一樂府。與彈簧地板的專業舞廳不無關係。
舞池周圍由十厘米厚的磨砂玻璃鋪成,下裝彩色燈泡,通電之後,晶瑩奪目。
因為時間尚早,大舞池裏麵的人很稀少,旁邊的中池、小池、習舞池倒是人頭湧動,與大舞池裏徑渭分明。門童把一個叫韓青的舞女介紹給周垣之後便離開。
周垣遵照百樂門歌舞廳買鍾製的規矩,買斷了韓青整晚的時間坐台。周垣可以聊天,也可以跳舞,如果尋求刺激,當然要另給小費。在這裏,舞女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位都有明碼實價,就如同豬肉攤子一樣,豬蹄有豬蹄的價格,五花肉有五花肉價格,童叟無欺。所以有別的想法,最好量力而行,否則你是走不出去歌舞廳。畢竟,在上海灘從事娛樂行業的,哪一個不是三頭六臂?頭上長角,腳下流膿。
舞會結束之後,如果客人想帶舞女去別的地方消遣,必須經過夜總會同意買“出街鍾”,才能把舞女帶走。
周垣示意服務生拿了兩包三炮台,又開了一瓶香檳,“蜜思韓,cheers!”
韓青眉開眼笑。這瓶香檳價值十塊大洋,她可以提20%。啜飲著香檳酒,韓青望著小舞池裏麵的紅男綠女,告訴周垣,“今天的中池、小池是金陵的宋公子包場,等會杜先生還可能過來。”
周垣麵無表情,冷眼望著舞池,“那不就是那個對盛七小姐始亂終棄的花花公子宋滋文嗎?有意思,他當年一句隨口而出的諾言,讓七小姐在上海癡情等待,一直等到大齡剩女。之後還想再續前緣,這不是坑人嗎?什麼玩意兒?”
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灘,有兩位七小姐非常出名,首推張愛玲的繼母孫用蕃,另外一個就是上海灘第一豪門盛宣懷的七小姐盛愛頤。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卻在陷入英文教師宋子文所編製的田園蜜語裏不能自拔。宋籽文南下廣州,追尋孫大炮,想拉著盛小七私奔,“愛頤,你知道我放不下你!戈掵一定會成功的,我們一起到廣州闖天下吧?”
盛小七明白得不到家人認可和祝福的感情,肯定不會幸福,當然,他也不願意與小宋背著私奔的名義過一輩子,於是一支金葉子遞給宋籽文,說:“還是你自己去吧,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回來。”宋籽文是一個聰明人,(當然,他的家族也都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取得那麼大的成就。)他知道,盛小七送金葉子的用意,就是認定了這輩子想要跟小宋同學在一起,等著他回來定終身的。
即便剛毅清醒如七小姐,即使他出身豪門,也總是有自己的軟肋,她忘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原則,所謂的條約是用來撕毀的,所謂的諾言是用來違背的。
小宋跟著孫大炮,很快混的風生水起,事業得意。對於曾經與七小姐的諾言,就如同放了一個屁。小宋當了三民黨政府的財政一把手之後,對當年盛宣懷家族對他的怠慢耿耿於懷,哪裏會在七小姐的一片深情。洋洋得意的小宋在廬山避暑的時候,遇到了當地的實力派張謀之。買辦起家的張謀之,在九江、廬山社交甚廣,官場、商界、地方名流、甚至洋人中,都非常吃得開。於是政治和資本結合,宋籽文向張家的千金小姐張樂怡正式向她求婚,並再次許下山盟海誓,真情的承諾。周垣一度懷疑,政客的所謂承諾,是不是像尿液一樣隨時可以分泌?也隨時可以排出。自以為聰明的七小姐就好像所有的傻女人一樣,苦等小宋回來。她哪裏知道?名利雙收的小宋,已經成為別人的丈夫和他人的父親。直到幾年之後,小宋要武揚威的回到上海灘,老婆出入各種社交場合,狠狠的打了盛七小姐的臉。盛七現在才悟出一個道理,什麼叫始亂終棄?當年的山盟海誓不過不過是哄自己上床的一個理由,傷心得大病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