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一切要歸功於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娛樂場所管理辦法》。在工部局的推動下,電影院,戲院,音樂廳,彈子房,賭場,歌舞廳,馬戲場,廟會,集市、歌舞廳,姬院,各種經營性的娛樂場所如同雨後春筍,東方冒險家所熱衷的十裏洋場,愈發的紙醉金迷。市民階層的興起,消費空間的重構,休閑觀念的流行,讓娛樂變成公眾的群體行為。在20世紀30年代,除了京劇之外,很多原先是地方劇種,如昆曲,越劇,滬劇,淮劇,錫劇,越劇,紛紛在上海站住腳跟,並且交相呼應,交流借鑒。上海的京劇票房一度達到一百多個,票友位於全國之首。一個戲班子,如果能夠唱紅上海,就能唱紅全國,不能唱紅上海,那就不能算全國一流。作為京劇的南方考場,各地的京劇名家都來一展風采,包括譚鑫培、言菊朋,唐韻笙,以及梅尚程荀四大名角。周垣過去就是一個戲劇票友,既然來到了這個時空,如果不去戲園子瀟灑一番,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周垣並不擔心三毛拿了錢不回來,如果這個孩子真的貪汙了兩塊錢,那就證明此人絕對不可以,對周垣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大不了再重新找一個小跟班。花掉一毛錢,叫了一輛黃包車,周垣去丹桂茶園看戲。
而與此同時,三毛回到賣報點兒,把報紙交給自己的小夥伴,“我找了一個差事,明天就不過來了。”便將自己遇到周垣的事情講了一遍。小夥伴們聽說三毛找了一個好東家,羨慕不已。告別了小夥伴之後,三毛氣喘籲籲的跑回家,用老虎灶上的熱水,給自己洗了一遍,在母親的叫罵聲中,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因為生活的困窘,還有幾分姿色的三毛的母親做的是鹹肉莊的生意,他的父親則染上了壞毛病,吃喝嫖賭抽,已經壞透了,屬於那種下三濫的角色。三毛之所以沒有把跟周垣混的情況告訴父母,就是出於一種本能的不信任。雖然這個孩子很孝順,卻並不愚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母親做鹹肉、父親抽大煙,都並不是一個光彩的角色。
所謂的鹹肉莊,乃是滬上的市民階層的切口,雖然粗俗,倒也生動、形象。一般來說,失足婦女在家接客被稱作“鹹肉”,以別於街上的無主浮排。亭子間自然就是鹹肉莊了。如果有人去莊上出張,則被稱為斬鹹肉,以別於在街上撈浮排。這種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砰!砰!砰!”一個回合下來,那是斬得不用商量的。
在另一方麵,做皮肉生意的失足婦女之所以叫鹹肉,與南方的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妙,即聞著臭、吃著香。通常來說,新鮮的豬肉要比鮮肉貴了不少,不過,鹹肉自有鹹肉的風味,不但很香、而且很下飯。鹹肉還經得起儲放,滬上的旅館業自從有了鹹肉,生意上是突飛猛進,在後世,全國大興土木、建造各種星級的客棧、酒店,恐怕也是這個道理?
在那個年代,鹹肉莊上的女人,如果能夠遇到一個來莊上斬肉的闊屠夫,接下來的日子就會吃穿不愁,甚至能夠達到小康水平,當然也有的霍金如土。所以在二三十年代的滬上,除了一些底層人員以外,還有不少名媛閨秀、電影明星、戲子大媽也饑不擇食,急衝衝地加入了鹹肉大軍。
三毛對他那個鹹肉老媽,更多的是無語和無奈,他迫切希望離開原生家庭,過上體麵人的生活。如果能在百樂門夜總會瀟灑一番,在花園洋房裏吃大餐,即使死了也值了。
在一個賣二手衣服的成衣鋪裏,三毛給自己挑了一套半新不舊的衣服,然後又買了一雙膠底的棉鞋,把自己武裝一番。這一身行頭,一共花了不到五毛錢。中國人自古講究人靠衣裳馬靠鞍,經過一番裝扮之後,就連三毛自己也感到精神了不少。走在大街上,便昂首挺胸起來,仿佛有錢人家的闊少。遠遠的望著丹桂茶園的茶門樓,驕傲的像一隻小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