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淳命下人準備好筆墨紙硯,對周垣笑道,“周將軍,請。”
周垣來到書桌前,提筆在手,不假思索,裝模作樣地寫道,“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
簷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閑。”
張淳大聲稱好。
羞月看著周垣蒼勁有力的字體,“還行,應該是讀過幾天書的。”再看看洋洋得意的周垣,心中的欣賞化為不滿,說道,“周將軍陳兵我家門外,晨起開門的是我父兄。那裏有清孤的感覺?這首詩不妥。再來。”
周垣笑笑,心想,鄭板橋的詩都入不了你的眼,你也太挑剔了吧,你難道要招我當你老公不成,我可是有愛人的。心裏想著,手卻不閑著。
“關山雖勝路難堪,才上征鞍又解驂。
十丈黃塵千尺雪,可知俱不似江南。”
這是吳偉業的名篇《阻雪》,恰和今日的情景,你不能再吹毛求疵了吧?
張淳有舉人功名,在科場上拚殺多年,也是識貨之人,自然看得出詩詞的優劣,“羞月,這首詩寫得情景交融,堪稱佳作。”
“嗯,是有些意思,不過太短,隻有四句。”羞月心裏很欣賞周垣的才華,卻看不得他傲氣凜然的神情,“詩是好詩,隻是格調不高,其中隱隱還有些怨氣。這寫詩之人不像是做大事的將軍,倒像文人之作。”
張淳道,“妹妹,周將軍本就是以文人領軍。”
“這我不管,反正我還沒有十分滿意。”
周垣恨不得將羞月拉到一邊暴打一頓,“你這般尖酸刻薄,小心嫁不出去。”但是他也隻有在心裏說說,畢竟還要顧及女孩子的麵子。
屏風後麵,張鄉紳和翁濟世兩個老人相視一笑,這周垣,不錯,是個人才。
“怎麼?詩才枯竭了?”羞月微笑道,“寫不出也不要緊,軍糧我家還是會借給你的。我不是不通情達理的女子,想你帶兵也不容易,就可憐你一回。”
周垣這下惱了,“誰要你可憐,拿大號毛筆過來。”
羞月見周垣中了自己的激將法,對家人使個眼色,不多時,筆取來。周垣接過,飽蘸墨汁,寫道,
“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羞月和張淳讀罷,再看周垣,這哪裏是一位邊塞的將軍的詩作,分明就是一代帝王才能寫的鴻篇巨製。一時間,兄妹倆麵麵相覷,室內鴉雀無聲。良久,屏風後麵傳出張鄉紳的笑聲,“周將軍才情無雙。單是這篇《沁園春》,也抵得上萬兩黃金。老夫今天就是傾其所有勞軍,也無怨無悔。”
那邊,張淳衝羞月使個眼色,羞月拿起周垣的前兩首詩作,隻留下《沁園春》後,翩然而去。後麵的事情,父親和哥哥自然會處理好,她再待下去。便是畫蛇添足。有些事情,急不得。
見張鄉紳和翁神醫現身,周垣忙謙虛行禮。人家那麼客氣,他總要有所表示,“老先生言重了,周垣隻要三個月的軍資即可。”別人說的客氣話,是當不得真的。
張鄉紳一把拉住周垣的手,“周將軍,適才我等和你看了個玩笑,不要放在心裏。軍糧和軍餉,三個月的太少。
老夫我讚助你一年的,不要你的任何抵押。”
張鄉紳這麼做,說白了就是在燒冷灶,是這位大明鄉紳在政治上耍的的權術。“積深水、放長線、養小魚、釣大魚”也可以說張家的風險投資,不過投資對象是周垣這個有潛質的基層軍官而已。當然了,燒冷灶需要眼力需要膽識也需要些運氣,因為燒得好一本萬利,燒不好血本無歸。
周垣心中一顆石頭落地,但覺得應該將裝.逼.裝到99分,“老先生,我們的紀律是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借就是借,一定要還的。我給你出具一張借條,加蓋上的本人的印章。您和您的家人,隨時可以領取本息。涼州戰事結束後,那些無主的牧場、土地、礦藏、店鋪、莊園,總不能拱手送與他人。老先生可派人隨我去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