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七品閑官(上)(1 / 2)

三邊總督行轅,書房內,燈火通明。

楊鶴正襟危坐,楊嗣業立在一旁,紫銅的熏爐內有嫋嫋香氣飄出。每天處理完公務,爺倆總要在書房交談片刻。

這也是楊嗣業跟伯父學習的好機會。伯父楊鶴和大哥楊嗣昌一直是楊嗣業的榜樣。尤其是大哥,深得崇禎帝的信任。在今上還未登基時,就看過大哥楊嗣昌的《地官集》等書,讚歎楊嗣昌的才能。崇禎元年,楊嗣昌分巡河南汝州道,加右參政,不久後移霸州道。

“嗣業,周垣加入豹營,不過是我的親軍私兵,周垣想必心有不甘。如果從朝廷方麵講,你認為應該對周垣以哪種賞格?”

楊嗣業低頭沉思片刻,說道,“伯父,侄兒認為應該賞兵部車駕清吏司主事。”

“正六品的官?說說你的理由?”楊鶴閉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很多人一輩子也升不到這個高度呐。”

“伯父容秉。”楊嗣業清清嗓子,“我朝麵對北方韃靼的侵擾,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的不利態勢。韃子鐵騎入侵我內地,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如入無人之境。我軍與他們作戰,從來都是勝少敗多,每每損兵折將,一仗下來,斬獲首級不過幾級至幾十級,如果能斬百十級以上,就要向朝廷報大捷。周垣憑借一己之力,斬韃子頭領首級一級,從者首級五級,算小勝也不為過。這是其一。”

“你所說不錯,合情合理。那其二呢?”

“其二,我朝軍功製度,實行“以戰鬥表現論功”和“計首論功“兩大標準。自宣德後,”首功置”逐漸成為軍功製度的主導。而按照立功地區、擒斬對象不同,又分為”北虜”“遼東女真”“西番苗蠻”“內地反賊”四種。那麼周垣這次斬殺為禍河西多年的韃子頭領,無疑的首功一件。與那些斬殺已經投降敵人或者無辜良民首級而假冒戰功截然不同。周垣的首功是實實在在的。”

“依照朝廷申明升賞功此,甘肅、寧夏、陝西、芫荽、偏頭關、大同、山海關一帶虜賊,一人擒斬一名,升一級,至三名,升三級。周垣擒斬首級六級,給他個兵部車駕清吏司主事也不為過。”

“你還是太年輕了。”楊鶴睜開眼睛,盯著香爐看了一會兒,“你這樣會害了周垣。升得太高,會跌得很慘。再說了,如果以後周垣屢建奇功,朝廷又什麼賞他?”

“伯父的意思是?”

“先給周垣個承事郎,試一試他的態度,看看他是否真心實意投到我的門下,然後再決定是否再扶他更進一步。”楊鶴話鋒一轉,“最根本的,我雖素有清望,但並不知兵,朝中主剿派對我的”招撫為主、追剿為輔”的戰略一直攻訐不斷。所以,我迫切需要一名能征善戰的大將來實現我的戰略意圖。”

與其同時,花寨堡城牆上,周垣手持望遠鏡,看著豪格的馬隊在夜色中消失無影無蹤,一聲長歎,“世事無常,就是王侯將相,也擺脫不了命運的作弄。”

就是這個豪格,在另外那個時空,多爾袞幾番鬥爭。最後落敗,被多爾袞構陷削爵,事後被幽禁,同年四月死於獄中,時年四十歲。多爾袞與哥哥阿濟格也是一個人物,在搞死豪格的同時,迫不及待地將豪格的福晉納入後宮,讓豪格死後繼續蒙受帶綠帽子的屈辱。現在,豪格成功地先算計了多爾袞,也可謂是一報還一報。

月亮已經西斜,周垣下了城牆,踏著霜雪回到旅店。幢幢的燭光下,李蓉還在做針線活。

見周垣一身寒氣歸來,李蓉忙起身幫周垣卸去鎧甲,抖落嚴霜,責怪道,“周垣,你是做大事的人,去做什麼,我不好問。但你總要愛惜自己才好。”周垣饒是鐵石一般的心腸,此刻也被感動得滿滿。歉疚地笑笑,周垣放好鎧甲和兵器,將豪格給的財物遞給李蓉,“今晚談了一筆生意,作為以後咱們招兵買馬初步的本錢。”

李蓉打開革囊,發現是金沙和金錠,拿出金沙嗅了嗅,又放在嘴裏咬了一下,“真的也。這年頭,想過得舒坦,沒有軍隊、沒有地盤、沒有銀子都不行。”她想過了,隻要周垣對自己好,就鐵了心地跟著他。父親能識文斷字,將來也可以幫周垣讚畫。

“當然是真的。”周垣搓了一下凍得發木的臉,拿李蓉的手在臉上暖了暖,“明天我從總督行轅回來後,咱們就一起先去招一些人手。像站崗放哨以及一些雜役,總得有人做。”周垣可不想每天都在緊張中度過,連個安穩覺也睡不好。此外,他畢竟來自物質極其富裕的後世,又是一個很喜歡享受生活的人。有人為自己服務,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