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知道這是死罪嗎!”坐在車簾外的車夫低聲喝道,可接下來是死寂般的沉默。
暗影三狼憤怒的低吼,魁梧如同小馬駒的身體因為憤怒而抖動著,脖子上灰白色的鬃毛豎起,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前麵。
艾倫重新戴上兜帽,掀開了厚重的紫金色車簾。
那一刻,阿莫琳透過門簾縫隙看到外麵,數百人組成的方隊,黑色的重甲,彎刀,戰靴。在馬車前半跪著一個人,裝飾和其他人大體一致,隻是他的右手黑色的護臂上多了個骷髏頭。
“安德烈少尉,請注意你的行為!”
安德烈少尉將手中彎刀舉過頭頂,露出左眼恐怖的傷痕,傷痕從眼眉處一直蔓延到嘴唇上。
“軍令如此,請艾倫先生恕罪。”
“你們這是要奪取政權嗎?”艾倫聲音裏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白皙的手指落在安德烈舉起的彎刀上。
安德烈少尉不由得心顫了一下,雖然隻是個少尉,但這幾年,國家政權被削弱還是有目共睹的。議員們和皇室的幾次嚴重分歧,以及最近軍隊的變動,帝都各方麵的政權的更換,都不言而喻地說明某些人的野心。
但第一次聽到“奪取政權”這個詞,他還是不敢相信。
艾倫彎下腰,兩鬢漆黑的長發從巨大的兜帽裏垂落下來。他湊到安德烈的耳邊輕聲說:“你的爵位是殿下授予的,你在諾克薩斯的榮譽也是殿下的恩賜,安德烈少尉!”
安德烈托在半空的手掌不由得顫抖起來,爵位代表著榮譽和地位,如果沒有爵位,那還不如黑市中的小流氓,名譽和地位隻是深海蜃樓,如同街頭乞丐眼中漂亮櫥窗裏的精美糕點。
他從來沒有見過艾倫這樣說過話,艾倫總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樂芙蘭的身邊,溫文爾雅,帶著濃厚的書生氣。
“我不管是誰下的命令,他都該去見死神了,安德烈少尉,您說是不是應該如此?”艾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敢攔下殿下的馬車,看來您的膽子也不小,說起來我也不相信啊。”
安德烈低著頭,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因為他收到的命令隻是攔下殿下的馬車。
當時,他聽到這個命令,自己都不相信地把佩刀砸向了桌子。
“攔下殿下的馬車,這是嫌自己的命長,還是準備去和死神喝一杯!”
但是他的怒吼好像瘋狗亂叫了一通,絲毫沒有影響信使的心情,那個穿著暗紅色衣服的信使還在端著杯清茶,旁若無人地喝著。
“這是將軍的親筆手信,您看字跡還沒幹呢,不過,作為一個士兵,安德烈少尉好像問的多了點。”那信使哂笑道。
安德烈知道,自己懷中的那封手信就是帶著一百多名親信站在這裏的原因,但這封信也可能把他們全部送上斷頭台。
艾倫用手拿起安德烈少尉手中的那把佩刀,手柄處纏繞的白色棉線已經被常年的血漬染成暗紅色。
“少尉,這是您在戰場上殺過敵人的佩刀吧,我現在還能聞到上麵的殺氣。”艾倫把佩刀從刀鞘中拔了出來。“有時候,殺人總比廢話要管用,我已經說了夠多的廢話了,您是否考慮給馬車讓出一條三碼寬的路來?”
安德烈感覺眼前的天空中積壓著厚重的烏雲,壓抑地讓人喘不上氣來。
“手信!手信!手信!安德烈少尉,將軍的親筆手信!”一名騎兵騎著快馬從數百名戰士之間穿過,他知道自己的長官已經把腦袋伸到了死神的鐮刀下,如果將軍的親筆手信是放行樂芙蘭殿下馬車的命令,安德烈長官可能會免於一死。
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氣,一直半跪的膝蓋已經發麻,看來這個糟糕透頂的任務終於可以結束了。
他接過那張簡單的紙卷,半跪的姿勢變成了跪坐,粗大的手掌卻像是抓不住那張薄薄的信紙,紙片羽毛般地飄落在花崗岩的地麵。
站在旁邊的偵察員隱約看到那張略顯寒酸的信紙上,用鵝毛筆潦草地寫著:殺無赦……
而他用眼睛的餘光瞥向同樣站在旁邊的艾倫,卻看到巨大的白色兜帽裏那張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