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自己入道時,家祖對自己說過的一番話:“世間天才有如恒河沙數,但真正能達巔峰者不過一二人,小子,所謂的修行不單是要修道,還要修心。”
此刻玉瓏皇終是能體悟到家祖說這話時的幾分用心。
修道路艱,充滿了太多血腥殺戮,也譜滿了太多悲歡離歌,任你天才如妖,道行精深,逃得過天劫雷罰,卻難避過心魔拷問,沒有持之以恒,堅如磐石的向道之心,又如何能破除萬難,登臨道峰之巔。
因為左夜之死,玉瓏皇衝破一道迷障,就見他望著左夜的墓碑軀身一顫,一股晦澀氣機自他體內彌散而出,引動天地共鳴。似受到玉瓏皇感染,玉瓏嬌體內也是一股玄氣散出,天地間忽然風動,如潮水般湧蕩不絕。
玉家四將衛眸中閃過詫異之色,想不到兩位少主居然同時有了道悟。突破在即,此事非同小可,四人彼此交換眼神,最後決定提前退出龍門窟,接兩位少主回家閉關。
白羽靈蘇、玉氏兄妹相繼離去,墨燁兒看著陸九淵的墓碑有些發呆,腦海中總是浮現那個有些邪魅的清秀男子,如此絕豔之輩現今就埋在這沙丘之下,在這世間留下的唯一痕跡便是那塊墓碑上的寥寥幾筆。
墨燁兒不知道自己心頭是怎樣複雜情緒,隻是覺得意興闌珊,揮手放出一頭火雀,乘騎而去。
人族這邊三三兩兩走了大半,姬無赦臉色有些難看,不去理會野王看他時的嘲弄眼神,當即冷哼一聲,在炎族天人的護衛下轉身離去。
魔族沒有追擊,畢竟他們這邊的傷亡損失不小,先遣軍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們也要返回魔族,靜待時機到來,魔皇陛下便會挾魔族大軍掃蕩一切阻礙,君臨塵界。
“赦天邪還活著嗎?”野王望著陸九淵之墓,語氣淡淡問著身邊的一尊魔族天境高手。
“還活著,不過根基廢了。”那位天境高手在野王麵前不敢拿大,恭敬回道。
“沒死就好,回去血魔池走一遭,許是他的造化也說不定。”說完,野王收回目光,大步離去。
陸九淵的死,他心裏尚存一絲疑惑,不過想必有些人為他找出答案。
就聽野王一聲冷笑,徑直撕裂虛空遁去。
各門各派的天才弟子回歸之後,人族便開啟了傳送之陣,不是去龍門窟,而是直接取道回塵界。
龍門窟的大道法則變化無定,以往隻能等法則力量最弱的時候,塵界這邊才能打開通道,讓北古地各門各派弟子前來試煉,每次時間不定,最長都不超過半年,這回能持續這麼久還有賴塵界八族深厚的底蘊。
塵界八族為當世塵界最古老的氏族,他們有著驚人的底蘊,同時也承擔著庇護塵界之責。千年魔戰是塵界浩劫的開始,每當異度魔域大舉入侵,塵界修士不單要抵抗魔族,毗鄰的界域也要小心來犯。這在塵界曆史中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諸帝時代,塵界尚未從魔戰重創中恢複元氣,其他界域的聯軍已經穿越兵道,降臨塵界肆虐屠殺。
那是記載在塵界紀年裏最慘烈最黑暗的一戰。此戰之後,塵界修士數量不到戰前四成,無數大能強者隕落,道統失落,塵界由此步進末法時代。
經曆過這般慘痛的歲月,塵界八族如何能讓舊事重演,哪怕彼此之間存有不和,在應對魔戰之刻也會不遺餘力,守望相助。
此番魔狩既是刺探異度魔族情報的前哨戰,亦是為塵界選拔未來中流砥柱的篩選試煉。
凡是能從這場魔狩裏活下來的人,回到本門之後都會得到本門老祖的真傳。不管你從前如何,隻要能活著出去,便是乘風化龍,一步登天,這才是魔狩試煉留給塵界弟子最大的機緣。
隻是現在這些修士還不知道,他們滿心歡喜地等待陣門開啟,因為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危險,沒有廝殺,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爾虞我詐,一番試煉讓他們領悟了修真界的生存法則,讓他們的滿腔熱血漸漸冰冷,認清了修行的本質與現實。當他們經曆無盡苦難之後,方才明白其實修行的根本並非求道問仙,而是要讓自己活下去。
遊浪目光在人海中逡巡,雖然龍門窟、虛空遺址及最後的地皇君府讓不少人都丟掉性命,可如今人族修士同聚一處,少說也有近千人,讓他從這裏麵找到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師弟,找什麼呢?”
驀然,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遊浪慌忙轉身,就見一道久違身影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