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端起酒杯正要飲下,趙灝將其攔下,十分不悅地看向李錦然道:“若不是我將你從隱世高人的住處救了回來,你早就一命嗚呼了。怎的敬他卻不敬我?”
李錦然微微一笑:“這有何難,再命人取酒就是了。”她轉過身看向周荷身後的丫鬟,吩咐道:“再給二殿下倒一杯。”
那丫鬟從食盒裏拿出另一個酒杯,斟了滿杯後遞給李錦然。李錦然接過酒杯笑道:“這杯錦然敬你。”
趙灝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欲要飲下,卻見周荷麵色蒼白額頭上布滿細汗,眼神徘徊在自己手中的酒杯上。他眸色暗了幾分,趙翰似是未曾發現周荷的異樣,杯中的酒已喝了些許。趙灝突然出手將趙翰的酒杯打翻在地。趙翰微微一愣,垂眸去看地上的酒杯,滿是不解地看向趙灝。
“二哥,不過是一杯酒,你怎的……”
趙翰忽然捂住腹部連連後退,李錦然見之大驚,急忙扶住趙翰驚慌失措地說道:“四殿下,你怎麼了?”
趙灝拔出劍直指周荷咽喉厲聲問道:“酒裏下了什麼東西,說?”
周荷被趙灝這聲質問嚇得站不穩腳步,雙腿發軟地跪在了地上。旁邊的丫鬟早已被這場麵震驚,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也跟著跪在地上哭道:“奴婢不知周姑娘膽大包天,竟敢毒害二位殿下。”
趙灝抓住周荷的衣襟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沉聲說道:“此時不說,若是四弟錯過救治,毒殺皇子罪名一旦成立,你這是要誅九族的!”
周荷方寸大亂,從來沒有想過要毒殺皇子,也沒有那個膽子。她原本是想殺了李錦然,讓趙翰一心一意喜歡她的。是李錦然,她回頭去看李錦然,正迎上李錦然對她別有意味地笑。她的腦袋隻覺轟的一聲炸開了。原來她一直就在她的圈套裏,可笑的是她自始至終沒有發現,竟以為趙翰真對她心生眷戀。他們在接近自己時,就安排了這一出戲,苦肉計……她應該能想到的,若不是趙翰演戲太逼真,讓她急於求成,也不至於功虧一簣再無法翻身。如今大勢已去,她麵如土色,隻傻傻地看向滿眼戾氣的趙灝。
“斷腸草。”周荷緩緩地吐出這三個字,卻如同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趙灝以手做刀向周荷的後頸劈過去,周荷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趙灝看向跪在地上哭泣不已的丫鬟,冷聲問道:“若是賞花大會大小姐不在,有人問起你知道該怎樣說?”
那丫鬟被周荷牽連,生怕殃及池魚連連答道:“大小姐身體不適先行回去休息,二位殿下隻覺賞花大會無趣,也已離去。”
趙灝對她這個回答倒是頗為滿意,嗯了一聲,便走到李錦然身邊將趙翰背了起來,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蘭芝道:“你且先留在梅苑,若是有人去梅苑打探小姐的情況,也好有所應對!”
趙灝沉著冷靜地安排令蘭芝佩服,見李錦然也有此意,便點了點頭向梅苑走去。
趙灝看了眼暈倒在地的周荷,高聲叫道:“來人!”
劉守忠與劉守真一直在離趙灝幾仗之外的不遠處,遂聽見趙灝的聲音後疾步走進了梅林,見趙灝背著昏迷不醒的趙翰,地上還躺著一個未見過的女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聽趙灝冷聲地說道:“此女人欲殺害我與四弟,帶回去嚴加審問。”
劉守忠麵色大驚,未料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看了眼劉守真。二人將周荷從地上拉起來,拖拽著朝梅林外走去。
出了梅林左拐有一條羊腸小道,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趙灝一行人朝李府外走去,大門的守衛見趙翰虛弱地趴在趙灝的背上,昏厥的周荷被趙灝的侍衛強行拖拽著向前行進,就連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李錦然此刻都如受了驚嚇的樣子,臉色皆大變。正欲開口詢問,便見趙灝一道冰冷的目光看過來,幾個守衛都低下了頭。
“周荷膽大包天,欲在賞花大會毒殺我與四弟,若不是李錦然急中生智拆穿了她的計謀,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拿命為我們陪葬。”趙灝眼裏嚴厲狠決的光芒讓幾個侍衛渾身一震,當下不敢再說話。趙灝冷冷一笑,走出了李府。
趙灝忽然想到什麼,沉聲說道:“今日之事,若有其他人知道,你們都保不住自己的項上人頭!”
守衛嚇得半個字都不敢提,趙灝見之心裏微微舒了口氣。
趙灝的馬車本就停在李府的門口,車夫見趙灝背著四殿下,急忙將馬車靠了過來。車夫將趙翰連扶帶攙地放進了馬車,待趙灝與李錦然二人上了馬車後,向趙灝府上駛去。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百合香,李錦然微微地皺了皺眉。趙灝眯著眼似笑非笑地說道:“跟著四弟半月不到,就這般討厭與我在一起了。”
麵對趙灝的冷嘲熱諷,李錦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問:“怕是蘇悅不止一次坐過這馬車吧。”
趙灝冷哼了一聲:“是又如何?”
李錦然笑了笑:“對不起,我不喜歡聞百合香,何況是這麼重的。”
趙灝麵色沉了幾分,卻也沒有再說話,隻將靠近他的窗子打開。李錦然看向已無意識的趙翰,頗有些擔心地說道:“他會出事嗎?”
趙灝若有所思地看著趙翰,半晌道:“四弟若是被周荷毒殺,周荷滿門抄斬,你既解了心中之仇,我又少了爭奪太子之位的人,豈不快哉?”說罷此話,他欲打開馬車的車門,手卻被李錦然拉住。見李錦然眸光閃爍著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疑惑地看著她。
“他可是你的四弟,你從小就教他練劍識字。他仗著有你這個好二哥為他撐腰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他打碎了皇上極為喜愛的琉璃盞,被關禁閉三天不得出門。你偷偷地帶著蟈蟈跑去看他,你都忘了嗎?”李錦然抓住趙灝的衣袖悲痛地說道,“就算你忘了,他卻依舊銘記在心。”李錦然看著趙灝眼裏的殺氣,想到她重回李府時趙翰陪在她身邊講起的幼年時光。她記得趙翰回憶當年往事時的滿足神情,那些都不是假的,此刻趙灝卻動了殺念。她知道若是他想讓趙翰死不必再做多餘的手腳,隻需讓車夫將馬車停下來,不需多時趙翰便會毒發身亡。可她忽然不想趙翰就這樣死去,或許是他在她受傷時細致入微的照顧,或許是他身在局中仍對自己萬分寵愛疼惜……
提及幼年時光,趙灝的臉上有幾分動容,卻以肯定的口吻道:“可他想要做太子,要與我爭天下,我怎還能留得住他!”
“他隻是想要活下去,為了守住自己在乎的東西,我看得出他在這場爭奪中心裏的苦。你且信我一次。”李錦然伸出手撫上趙灝緊皺在一起的眉,溫柔地說道,“你總覺得我離你很遙遠卻不知其中原因,如今我說與你聽。你為了天下甘願放棄一切,我怕你有天為了江山也會放棄我。”
趙灝回握住她的手,眸中的殺氣漸漸退去:“我不會……”
“別說你不會,別承諾得太快。”李錦然看向趙灝的眼睛滿是真誠地說道,“之前你對趙澈痛下殺手是因為你與他感情本就不深,可如今你連與你關係要好的趙翰都下得去手,遑論是我。你埋怨我對你不夠信任,可你做的每件事都讓我無法去相信你。你放過趙翰,重新開始,我試著慢慢地去相信你好不好?”
趙灝看了眼麵色蒼白無比的趙翰,又見李錦然此刻敞開心扉與他說著從不曾表明的心事,心中猶豫再三,終於下了決定。他打開車門高聲說道:“給我再快一些,四弟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拿你是問。”
車夫聽罷此話,立刻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朝馬背上打了下去,黑馬長空一鳴發瘋般地朝前方跑去。
馬車疾馳在大道上,李錦然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心中巨石落下。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趙灝將趙翰從馬車上背下來,吩咐車夫去叫大夫。李錦然緊緊跟在趙灝的身後,心中複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