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我與承歡有什麼誤會,不都是你挑撥出來的嗎?”一直冷眼旁觀的李錦然看向周荷,冷聲地說道,“如今見了祖母,你倒是黑白顛倒過來了。”
周荷抱著微微顫抖的雙肩,緊咬住嘴唇沉默不語,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錦然見她這般模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周荷怒罵道:“你竟然也會覺得委屈,真是天大的笑話,難道浣衣房那麼多人的命白白丟掉,他們就不會感到委屈嗎?”
周荷聽見浣衣房的事被李錦然當著老夫人的麵提及,臉頃刻間變得一場慘白,卻仍故作鎮定地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李錦然冷笑了幾聲,走到周荷的跟前,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欲要往門外走去。周荷抵不過她的力氣,被她拉的踉蹌了幾步。李錦然趁機將她狠狠地一推,周荷向後倒了下去重重地跌倒在地。她疼的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正要從地上爬起來。李錦然抬起腿狠狠地踹了她一腳。周荷低低地呻吟了幾聲,兩眼哀求地看向老夫人吳氏,期待她能出聲阻止李錦然。卻見吳氏自始至終都隻是旁觀,她瞬間明白了,原來吳氏從她進來就是打著這個算盤,沒有趕她走的原因,不是等著李錦然來替自己做主。恰恰相反,吳氏是替李錦然留住自己,好在無人旁觀的情況下,給自己這個教訓。莫非吳氏知道自己派人跟蹤李錦然的事了嗎?她心中一沉,正欲開口為自己尋個借口脫身,便見李錦然彎下腰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手伸進衣袖裏拿出個紅木盒。她嚇得向後爬去。李錦然將紅木盒緩緩地遞到周荷的麵前。周荷如避蛇蟲般,驚得花容失色。
李錦然諷刺地說道:“這盒子上可是染了什麼東西,竟叫你這般害怕?讓我猜猜,是瘟疫對不對?”
周荷驚嚇得放聲大哭,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吳氏將此情此景盡收眼底,目光頓時變得犀利無比。浣衣房鬧瘟疫的事她略有耳聞,隻以為是管事的不注意,有人得了瘟疫沒有及時發現,才使得浣衣房裏的人都染了病。如今看來卻大有文章,她真想不到,素日乖巧溫柔的周荷竟有滔天大膽,害死了這麼多人。
李錦然抓住周荷的衣襟,怒道:“就因為你要在李府立足,就因為你想引起二殿下的注意,周荷,你真是好樣的!”
吳氏聽見周荷竟是為了俘獲人心而濫殺無辜,哪裏還忍得住,猛拍下桌子站了起來,拿起手邊的拐杖狠狠地朝周荷的背上打了過去。周荷發出淒厲的慘叫,吳氏心中氣不過欲要再打,卻被李錦然拉住。吳氏氣道:“你這孩子拉著我做啥,讓我打死這蛇蟲女人。”
李錦然替吳氏順著氣,俯視著蜷縮在地上的周荷,道:“祖母,浣衣房的人已經沒有了,再去追究已是枉然。如今府上除了你、我與王嬤嬤,再無人知道這件事,我們隻需將它永遠埋在心底。”
吳氏不解地問:“你這是何意?”
李錦然歎道:“祖母,小荷可是二娘的親外甥女。小荷若是出了事,二娘心中定是萬分難過。依錦然之見,莫不如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若她下次再犯,將她再送去官府不遲。”
提及二夫人周氏,吳氏的麵色才好看了一些。李錦然此話倒是提醒了她,周荷是周氏的外甥女,打狗還要看主人。縱然周荷犯下大罪,可看在周氏在李府功勞、苦勞上,也當先知會她一聲再動手。可想到承歡是受了周荷的挑撥而與錦然不和,她看向李錦然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李錦然知吳氏所言何意,低垂著頭如孩童般生氣地說道:“錦然沒有受委屈,受的委屈都還回來了。”
吳氏見她這般模樣心疼得緊,開口道:“祖母今天給你做主,你隻管拿她出氣,出了事自有祖母替你背著。”
李錦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將吳氏扶到椅子邊坐下,笑道:“哪有祖母這般說話的,叫外人聽了去,會說你教壞晚輩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錦然提及晚輩時,吳氏看了看狼狽不堪的周荷,冷冷地說道:“如今我們祖孫倆敘話,你還待在這做啥?”
周荷顫抖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未幹涸的淚水,因方才跌倒而沾染了泥土,哪裏還有往日的仙姿卓越。吳氏的言外之意她怎聽不出來,低著頭一直退到門口。欲要轉身出門,便聽見吳氏怒喝一聲,她嚇得渾身哆嗦。
“平日裏的教養都去哪裏了,錦然難得不跟你計較,又替你求情饒你不死,你怎連道謝也不會說一聲?”吳氏怒道。
周荷緊緊地握住雙手,指甲深深地刺進掌心裏,才忍住滿心的恨意。她怎能這般大意,這樣輕而易舉地就中了李錦然的圈套。她那一巴掌分明是讓自己往坑口裏跳,怪隻怪自己急於求成,會錯了吳氏對李錦然的心思,好一招借刀殺人。
周荷努力地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說道:“小荷謝過姐姐。”想必李錦然此刻定是暢快極了吧。她打開門欲向外走去,然才踏出一隻腳,便又被吳氏喝住。她心中萬般不願卻不得不停下。
“少動些損人利己的心思,莫要以為所有人都看不穿。今日我們能放過你,來日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吳氏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周荷微微地點了點頭,乖巧地地說道:“老夫人教訓的極是,小荷這輩子都不會再忘。”
吳氏嚴厲地斥道:“退下吧!”
周荷緩緩地退了下去,卻並未立即離開。她側耳細聽,屋內傳來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她眸色越來越沉,最後轉過身走出了竹苑。
回到琉璃閣時,喜歡與她親近的李承歡,也遠遠地見到自己就繞道避開,心中更覺煩躁。周氏不在府上,琉璃閣的丫鬟一門心思地討好李承歡。原本李承歡與她關係親近,那些丫鬟也把她當作主子。可如今承歡給了她臉色看,丫鬟們也自然對她不如從前,隻在屋裏待了片刻不到又走出門去。然剛出了琉璃閣的院門,卻見趙翰恰巧站在琉璃閣門口,見到她時眼睛亮如天上的星辰。她暗暗地笑了笑,天下哪有不喜歡美女的男人。她計從心來,朱唇微啟:“四殿下來琉璃閣所謂何事?”
趙翰聲音低沉悅耳,帶著絲絲喜悅,道:“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就來到這兒了。”
周荷向前走了幾步,麵對著他說道:“可是因為姐姐的事煩心,想找小荷解解悶?”
趙翰點點頭,看見她臉上的巴掌印,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麵頰問道:“誰打的?”
周荷垂著眼眸,柔聲地說道:“見你最近為姐姐黯然神傷,小荷想替你分擔憂愁,便找姐姐說了你的事。姐姐卻以為我要搶她的正妃之位,氣過了頭才打的小荷。”
趙翰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歎道:“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叫我越來越想將你留在身邊。”周荷輕輕地偎依在趙翰的肩上,故作嬌羞地垂頭不語。若是在平時,這樣的周荷必能將趙翰的心勾了去。可此刻周荷半腫的麵頰,讓趙翰側過頭不想再看,隻開口道:“若是沒有錦然,我願將正妃之位給你……”
周荷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將他的話堵在唇間,半晌道:“小荷喜歡你,不是因為什麼正妃之位。”
趙翰忽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周荷在他懷中心事重重,若是沒有李錦然,正妃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李錦然從竹苑出來時,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想到吳氏方才明顯站在自己這邊,竟高興地如同小時候得到母親的誇讚一般。當腳步輕快地回到梅苑時,見趙翰正坐在屋中安靜地喝著茶。她抿著嘴對他笑了笑,眼裏光華四溢。
趙翰從未見過這般恬靜溫柔的李錦然,有瞬間失神,繼而溫柔地笑道:“可是打了周荷解氣了?”
李錦然本就不想與趙翰過多接觸,故而點了點頭不作解釋。趙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向李錦然,認真地說道:“若是打她能讓你開心,你盡管打,有我給你撐腰。”
李錦然聽罷此話笑意更濃,方才吳氏也跟她說了同樣的話。
趙翰道:“瞧你開心的,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要說給你聽。周荷已將我的話聽了進去,賞花大會上,就一切看你的了。”
李錦然眼裏精光閃閃,笑道:“事成之後,四殿下想要的,錦然定竭盡全力助你得到。”
趙翰隻看了看李錦然,並沒有接她的話。可李錦然卻能感受得到,他現在並不開心。是啊,他明明不喜歡爾虞我詐的政治權謀,卻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一些自己都討厭的事,又怎能開心得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