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無非兩件事:玩和學習。 這時,有人說還有愛情。 別逗了,沒吃過豬肉隻見過豬跑的人總是覺得自己“手放口袋誰也不不愛”,他們依然保持著高中時代純潔的內心和頭腦,高舉著“單身主義”的大旗從成千上萬的小情侶中間堂而皇之地走過,自我感覺良好。所以,每當紀淩超想拿他所謂的至理名言教育我時,我都報以星爺式狂笑,久而久之他們已經習慣了我瘋瘋癲癲的樣子,而且我故意以過分誇大自我為重點表達幽默感的方式總被用力地比出中指,並被語重心長地告知: 你這叫“裝逼”。 於是,他們就改叫我“逼六”,其實一幫人湊一塊互相裝逼就跟戀愛一樣,你哄哄我我哄哄你,大家開心就行了。 哦,這裏不得不插一段:我在205宿舍年紀最小,排行老六。其實我媽當年要是再忍忍我就屬龍了。當然李睿表示無視,他是一定要將我差一星期便推遲到八八年的落後年齡鄙視到底,堅持叫我“小屁孩”,正式場合也不例外,所以我必須時不時勞神提醒他:請叫我阿石(此處攥拳用力向下揮臂以示感情色彩之強烈。) 時間便在無聊的上課下課和聊以自慰地寢室玩笑中一頁一頁地從日曆上撕掉,在長得如同一卷廉價手紙一樣的校曆上,節假日看上去遙遙無期,歲月的流失也顯得無聲無息。 這天涼皓捏著一張小報進來,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這張江蘇式的微笑剛好介於南方北方之間,像是貼上去的,百看不厭。 “性病小廣告?” “滾,賣二手電腦的。” “電腦?” “聯想家用機,才用了一年,要價一千,我覺得不貴,你們覺得怎麼樣?” 那個時候電腦才剛剛開始普及,攢機便宜的也得四五千,品牌機也不會低到哪兒去。我們都覺得就價錢而言還是可以接受的,六人分攤每人才不到兩百塊,至於生活費,男人嘛咬咬牙就過去了。最重要的是我們一致認為宿舍現在確實需要一台電腦,以便將我們從童年關於小霸王的回憶中解放出來,做一名與時代接軌的四有青年。 於是涼皓打電話約了時間去驗機。 當天晚上學三205集體溜進後龍小區,警衛疑惑地打量了上下,確認我們沒有攜帶管製刀具以及槍支彈藥之後才放我們進去。 經過一番無傷大雅的講價還價,我們連同電腦桌一起搬上了黃包的小出租三輪,蹬三輪的大叔大搖大擺地進了校園,還沒忘跟我沒開玩笑: “就這警衛,哪天你要是拿把水果刀比劃著說‘我要進去搶點東西’他們保證比你還急,恨不得幫你進去把東西搬出來。” 第二天,薛敏就從學校的新華書店揣回一打減價處理的遊戲光碟,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安裝之後我們終於崩潰地發現:這台電腦不支持3D,而且還沒有聲卡。 聲卡是什麼東西?那個時候我還很費解,隻是隱約感覺到它是殘缺的,缺乏很多能讓我們很爽的功能。 買電腦不上寬帶,就好比酒肉都準備好了卻在吃飯前當了和尚。裝好了網線我們開始討論拿電腦幹點什麼,紀淩超和連鬆異口同聲地說: “小片。” “啊?”我疑惑不解。 “孤陋寡聞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所謂‘小片’也稱‘A片’,就是以第一個英文字母開頭那種,倭國十大支柱產業最後一位。” 我茅廁頓開,驚奇地發現二人對該類資源搜索和下載了解得非常透徹,並且操作相當牛逼相當嫻熟,而剛從那場擠獨木橋的戰爭中死裏逃生的我對此一無所知,難不成是地域差異的關係? 我當即表達了我的疑問:“那個……紀淩超,東北的爺們兒都是看這個、這個小片兒長大的嗎?” “滾犢子!” 這句暴躁的語言很好地回答了我,每當此時皓哥總會恰到好處地扮演起紅臉的角色,他輕咳了兩聲,道:“雖說一個完整的童年並不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如果有的話肯定會更加美好和圓滿,這就叫錦上添花畫龍點睛,懂了吧?” 我慶幸我的純潔無暇天真無牙並堅信能出淤泥而不染,幾分鍾後整個205的腦袋都湊在了電腦屏幕前,一向學習認真的李睿也不例外。所以,我冷靜而英明的大腦也義無反顧地淪陷了。 紀淩超看了看他手裏沒來得及放下的筆記本,問道:“你還作筆記啊?” “我……”李睿啞口無言。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解釋等於掩飾掩飾等於有故事有故事欠收拾,這種情形當事人最好是保持沉默,作為最有力度的反駁。此後,每次看片前紀淩超總會往薛敏的上鋪方向大喊一句: “小睿,作好筆記!” 人和人的距離說遠還真是遠,說近還真是很簡單就能變得很近,尤其是在床上瞎折騰的時候,或者你跟一大幫人,一起看別人在床上瞎折騰的時候。 這類影視作品總能通過各種方位各種角度各種動作令觀者酣暢淋漓。光作用於視覺器官,使其感受細胞興奮,其信息經視覺神經係統加工後便產生視覺,通過視覺,人和動物感知外界物體的大小、明暗、顏色、動靜,獲得對機體生存具有重要意義的各種信息,至少有80%以上的外界信息經視覺獲得,視覺是人和動物最重要的感覺——書本上的知識總在不經意間被結合到實踐當中,讀書百益啊。 不厭其煩的“嗯嗯啊啊”過後,一陣尖厲淒慘的女聲劃破了長夜,宿舍氛圍也隨之被推向高潮,氣溫已然升到了頂巔,紀淩超無限感慨地說: “黑夜太漫長了。” 204的阿山不知死活地從門縫裏露出一個腦袋,那場景就好似男版貞子,盡管你所接受的教育告訴你這純粹扯淡,但當時誰都會有世界觀被瞬間擊潰的恐慌感——試想,光線昏暗,你全神貫注一某件事,視野的邊緣慢慢出現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阿山弱弱地問了句:“你們在看恐怖片嗎?” 猛然還陽的紀淩超一腳把門踢上,罵道:“滾JB犢子!” “你他媽就夠恐怖片了!” 事後,涼皓語重心長地教育阿山道:“阿山,不是我說你,這種時候你忽然出現,你是想我們集體陽痿嗎?我們後半生下半身的性福可都交代在你手裏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我在前輩的帶領下閱遍歐美日本,可謂“日理萬雞”。 此外我們還抽出寶貴的時間看了幾部不錯的電視劇,其中包括當時熱播的《大唐雙龍傳》,仲少和淩少的感人事跡瞬間傳遍了東西兩校南北兩院,自然也感染了我們,之後宿舍幾人便有了伴隨我們四年的正式稱謂: 紀淩超,年齡最大,曰“大少”; 連鬆,曰“鬆少”; 涼皓,曰“涼少”,我一直習慣叫“皓哥”; 李睿,曰“睿少”,我不管,直呼其名; 薛敏,曰“敏少”,更多的時候被我故意讀作“敏騷”; 而我位居老末,曰“磊少”,更多的時候被薛敏故意讀作“磊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