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本是打算拜見了孟定恒的母親就起程返回南洋的,走之前她捎了封信給爸爸說自己兩月後回國,並沒有告訴他們實情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但是因為雪下的太大,南下的路已經斷了,政府已經全麵通城封山,火車是坐不了了,她索性就安心住下了,等路通了再走。
除夕那天她起了個大早,因為頭一天跟孟定恒和程天熠他們約好了去郊外滑雪的。雲姨在門外喚她,她眯著雙眼起來吃早飯,怔忪間還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在南洋的家裏,沉香一遍一遍輕柔的喚她起床。人還未走下樓梯就已經撞在了一個人的懷裏,那人的胸膛堅硬如石,肚子被什麼硬物撞擊了一下,撞得她“哎喲”一聲低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這張臉,濃眉深目,眼神淩厲,如鷹一般堅挺的鼻梁,劍削一般的下巴,戴軍帽,一身戎裝,腰間皮帶裏麵紮著槍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來不及反應,眨著眼睛看這個擰眉瞧著她的陌生男人,一陣風灌進她的脖子裏,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臉先紅了一大片,生理反應永遠比腦子轉的快,慌忙尖叫著跑開。
往年督軍府上除夕年夜是相當熱鬧的,吃完年夜飯還有各種的活動消遣,今年老督軍去世,新任大帥又去南延親自督辦采用軍需,軍務繁重,也沒有往年的大肆操辦,但為了應景還是請了黎先生的戲班子,也不至於太過冷清。一眾的丫頭婆子姨太太小姐們吃過年夜飯都去了前院花廳裏聽戲。
架不住程天熠的熱情,他在洋樓裏設宴請客,說是要給沈南喬和孟定恒接風洗塵,沈南喬便打趣他道:“在俄國的三年還沒有洗淨你這滿身的官僚勁兒,滿肚子的假意客套,這風和塵洗了一遍又一遍,心肝脾肺都清幹淨了,再沒別的可洗的了。”打趣歸打趣,她平日裏就愛熱鬧,更何況她心知程天熠也是愛極了這樣的熱鬧,就是喜歡大家在一塊談天說地的暢快。
誰知飯還沒有吃到一半,前院督軍府邸的夫人就派來了人,送吃送喝盆盆罐罐送來了一大桌,還傳了話過來說別委屈了二少爺的朋友們,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叫了人再添。因為洋樓是獨立於督軍府邸的柏油路對麵,是平時大帥休閑偶爾待客的地方,隻有雲姨一個傭人,門外兩個聽差站哨,所以一行人忙忙碌碌的送東西過來,看起來浩浩蕩蕩的。
程天熠遣了最後一個傭人出去,一屋子鬧哄哄的人總算是走幹淨了,一屁股坐在軟凳上,感歎一聲:“終於自在了。”他平日裏自由散漫慣了,把南喬安排住在這裏也是因為清淨,再沒有旁的人敢去打擾,住的也自在些。
沈南喬還不忘笑著打趣他:“堂堂的督軍府二少爺,果然排場大。”程天熠橫一眼沈南喬,鼻子裏直哼哼:“你就笑話我吧,我素日裏就討厭他們這個樣子,你說怎的會有人喜歡那麼一大群人圍著自己團團轉,圍的旁邊密不透風的,還不把自己給憋死了。”
孟定恒笑意吟吟的說道:“現在人都不在了,你就自在了。”說著便舉起杯一臉認真的看著他說:“天熠,我要謝謝你,南喬住在你這裏,麻煩你了。”
程天熠斜一眼旁邊笑的局促的兩人:“你這個書呆子,虧你還是留洋回來的學士,赫赫有名大才子,你說說你就這麼點破事前前後後謝了我多少回了,知道的,說你客氣,不知道的,還不得說你迂腐,矯情。且不說我跟你的關係,就是我跟南喬認識也是在你先前的,本來我是有捷足先登的優勢的,結果卻便宜了你小子,要知道我可是很不服氣的。”
聽了這麼一大堆的話,旁邊的兩人早已快要笑岔氣去,孟定恒說:“前麵說的,我接受,後麵的部分你休要再提,南喬的主意你是不要再打了,什麼都甭說了,是我俗氣了,那麼我就以茶代酒自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