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鍾亦峰二十歲。
鍾亦峰握著母親的手,床前的櫥子上放著他剛剛煲好的粥。
他已經在床前守了她兩天兩夜。兩天前,醫生歎著氣對他說,她撐不住了,就這兩天了。他便片刻不離守著昏睡著的她,怕她醒過來看不到他。
他更不甘心母親就這樣離開自己,但是他無能為力。他知道,她活的很痛苦。她每日吃齋念佛,尋得無謂就是一個寄托。這也是她掩蓋自己內心傷痛的一種方式罷了。
鍾母的手微微一動,緩緩睜開眼睛。
“媽。”鍾亦峰看到母親醒過來,露出了笑容。
而淚水卻從她的眼角溢出。
“亦峰,這個笑容,媽媽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了。記得上次見,是帶你去公園放風箏的時候。”
她的眼神綻放著光芒,回憶著鍾亦峰小時候,她帶他去公園放風箏時開心的場景。
鍾亦峰努力繼續微笑,卻仍然阻擋不了淚水突然的**。
“亦峰,在媽媽走之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她的聲音沙啞但卻清晰。
“好的,媽,你說。”鍾亦峰一口答應,他知道,無論她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並且一定做到。她是他的母親,她早已傷痕累累。外公去世的早,父親又不愛她。她,隻有他了。他是她的兒子,所以,這是他的責任。
“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一定要繼承桓旗。無論多困難,對手多麼厲害,一定要繼承桓旗,並且讓桓旗發揚光大。”
那時的鍾亦峰並沒有多麼大的野心,但是他答應母親了,便一直那樣做。後來,他在桓旗擔任總經理,成績不菲。董事會的老頑固們最後都被他折服了,年輕有為,無不讚賞他的能力不輸當年的鍾桓。
現在的鍾亦峰,已經漸漸明白了母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原來,她早就知道夏與冰的存在。知道也許有一天,夏與冰會回來,和他爭奪總裁的位置。鍾亦峰愛憎分明,他有多麼恨夏語翎,就有多麼恨夏與冰。在他的記憶裏,是夏語翎毀了他的童年,毀了他的家,毀了他的母親。而她的兒子,不僅僅是自己的對手,更是自己的敵人。他們之間的恩怨,根本不隻是在一個繼承者競爭的問題上。而是在乎於,他們心底最在乎的那個女人的尊嚴上。鍾亦峰的母親在鍾桓麵前沒有尊嚴,因為鍾桓,她變得一無所有。而罪魁禍首,就是夏語翎。
而此時的鍾亦峰並不知道,夏語翎在鍾桓的麵前,同樣也是一無所有。她就像他的母親一樣,她唯一擁有的,隻是夏與冰。
一直以來,鍾亦峰都想盡辦法爭奪繼承者的位置。但是他從未不擇手段,他隻是用自己的能力去奪取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無論做什麼,他的初衷,是為了讓桓旗集團更加鞏固,更加壯大。並且他堅信,自始至終隻有他自己才有資格繼承桓旗,才有能力為桓旗開拓一片更廣的天空。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鍾桓說希望他跟任茜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拒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愛任茜,可是,愛又有什麼用?他的母親愛鍾桓,鍾桓又給了她什麼?光憑著一腔熱血去愛一個人,就不要怪自己最後遍體鱗傷。愛情的世界裏,隻有盲目。他一直都以為他會跟任茜一直在一起,相敬如賓。他盡管不愛她,但是他還是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滿足她。因為,這是鍾桓所希望的。他不忤逆鍾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為了自己的母親。
誠然,生活總是如此。當你把一切都計劃好,一切都各歸各位準備開始行走的時候,意料之中的事情總是會有那麼一點意料之外出現。譬如說,莫沫。鍾亦峰見過許多女人,但是從來都沒有過一個人像她一樣讓他莫名的心跳,莫名的想靠近她。她就像大海上的一座燈塔,鍾亦峰在這片孤海中駕駛著自己的航帆,踽踽獨行,從未停航。但是,他唯獨被這一座燈塔吸引,沿著岸停靠罷。隻是,後來他想再起航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心早已不歸自己所管。他不想起航,他隻想在這座燈塔上,和她一起經曆狂風的席卷,一起接受暴雨的洗禮。就這樣,一直這樣,無論多久。隻要,隻要能停靠在這座燈塔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