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羨璋木立當地,看著一臉決然的女兒,再看看亡妻的靈位,高舉的巴掌終於慢慢落下,蹣跚走到靈前,頹然扶住供桌,悲歎道:“可如啊,你為人善良慈愛,(敬老憐貧),救孤恤寡,怎麼你的女兒就一點都不像你呢!”
傾世滿含悲憤,道:“就是因為娘親太善良,才被你們欺負到死!我現在就在你麵前,你想替那個女人報仇,盡管來吧,一掌拍死我!方顯你‘青天碧海’文大俠的英雄本色!”
文羨璋氣得目眥盡裂,他在江湖之上雖不是(無往而不勝),卻也是威名赫赫,如今卻被自己的女兒任意指責,有女如此,還不如(賣刀買犢),回鄉下做個普通農民,強如在江湖上被人恥笑。
傾世毫不畏懼,仰臉盯著父親,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文羨璋躊躇幾次,還是強忍怒火,(按兵束甲),他可以對陣強敵毫無退意,此時要教訓犯了大錯的女兒,卻難免(趑趄不前)。
忽聽程梧無奈道:“文大俠,可以給我解開穴道了嗎?”
文羨璋麵露歉意,伸手解了程梧的穴道,拱手道:“在下一時心急,失禮了!”
程梧還了一禮,道:“無妨,在下與尊夫人田可如曾是故交,此番前來,也是想在她靈前一祭,不想門主對女兒如此……在下不解,又恐可如在天之靈也為之不安,究竟所為何事?能否讓在下略知一二?”
文羨璋麵色陰沉,道:“看來這丫頭向你們說了不少我的壞話,既然你是可如的故交,我也正有意向你澄清此事,免得這丫頭壞了我的名頭!”
轉頭向傾世喝道:“還不出去!”
傾世輕咬櫻唇,皺皺眉,沒說什麼,昂然出了如奕堂。
桑竹看看先生,程梧道:“你出去陪陪傾世。”
桑竹便隨傾世離開。
文羨璋道:“你和傾世是怎麼認識的?”
程梧便將如何在照烽山天照宮遇到傾世被當做童女,關在小屋裏等事一一講來,文羨璋大怒,以手拍桌道:“這天照宮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拿我文羨璋的女兒來祭天!”
程梧道:“門主莫怒,現在天照宮已經取消這些莫名其妙的儀式,恢複正常,而且其後對我們也相當善待,送錢物馬匹供我們路上用,冤家宜解不宜結,門主還是寬宏大量些為好。”
文羨璋冷哼一聲,道:“那丫頭怎麼說她娘之死的?是不是說是被我和她繼母害死的?”
程梧便將當時傾世之語複述一遍,文羨璋聽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點頭道:“果然不錯,她逢人便說這些鬼話,現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文羨璋是個禽獸不如的負心漢了!可憐連累了內子,遭了這臭丫頭的毒手!”
程梧一怔,道:“毒手?”
顧俏涓和顧品珞二人正談著話,忽聽丫鬟進來稟報道:“夫人,茅大夫來了。”
顧品珞道:“快請!”
顧俏涓道:“這大夫醫術如何?”
顧品珞道:“他是羨璋的好友,醫術自是十分精湛,這些天來,多虧了他,我才能度過一劫。”
就聽一人朗聲道:“多謝夫人誇獎,放澤受之有愧啊。”
顧俏涓忙起身相迎,隻見門開處,進來一個三十餘歲,身形清瘦、白麵短須的男子,見了顧俏涓,忙施禮道:“在下茅放澤,敢問夫人是?”
顧品珞道:“茅大夫,這是家姐,你待她就如待我一般就好了,不必客氣。”
茅放澤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講那些俗禮了。”
顧俏涓含笑道:“有勞茅大夫盡心醫治舍妹,俏涓這裏多謝了。”
茅放澤道:“令妹和妹夫是我多年好友,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放下藥囊,坐於床邊,顧品珞伸出手臂,茅放澤凝神把脈,神色有些不解,道:“上次來看,還相當平穩,怎麼今兒又如此淩亂?”
再看看顧品珞的臉色,道:“夫人,你過於愁苦哀傷,日思夜想,心緒如麻,這些對身體的恢複都是嚴重的阻礙,我對你說過多少回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還年輕,完全有能力再要孩子,不過得先把身子調養好呀!”
顧俏涓在旁聽著,猛的一驚,脫口道:“再要孩子?”
看著妹子,見她麵色蠟黃,雙眼微閉,淌下淚來。
文羨璋歎口氣,徐徐道來:
“一年前,可如已經得了不治之症,我四處求醫問藥,都無回天之力,也沒什麼心情去(送往迎來)。
有一天,她帶著傾世去廟裏上香,帶回一個叫顧品珞的女孩,說是在廟外碰到流氓調戲這女孩,被她所救。可如和品珞一見如故,結為金蘭姐妹,日日相伴,情誼深重,品珞每天親自給可如熬藥,殷勤侍奉,但可如病勢漸漸沉重,有一天,她將我叫道麵前,說自己命不久矣,不忍我日後孤獨淒涼,看品珞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就要把品珞介紹給我,說先做我的平妻,等她逝世之後再扶成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