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讓他感覺到溫暖。
那夜,從寒潭救起他的哥哥一到岸上,全身都在發抖,卻不肯將他撒手。
“再晚一些,就有性命之虞了。”診斷他的大夫說:“隻是……二少爺在寒潭中泡壞了根骨,身體比常人虛弱許多,雖然行動無礙,但是此生,恐怕再難習武了。”
哥哥聞言一蹙眉,用力抱緊了懷中的越,卻沒有看到越低下頭,掩藏他眼眸中一閃而逝的亮色。
他安心地抱緊哥哥,低頭想著,縱是他不死,若他不能習武,卻也可換得哥哥幾年喘息。
旁邊的那人突地笑了起來,將哥哥推到一旁,單手拎起小臉慘白的他,淡淡看著他被凍壞了的身骨,目光中沒有憐憫,隻有一種所有物被損壞的隱隱怒氣。
然後,他道:“小越,你總是這樣調皮,會惹我生氣的。”
那人盯著他,嘴邊含著笑,帶著諱莫如深的深意。
那笑,自黑暗中生出,猶如地獄中盛開的紅蓮焰火,帶著致命的吸引力,卻幾乎讓人恐懼得無法動彈。
那笑,成為靳越十多年來的噩夢,猶如被一卷綿綿不斷的黑綢包裹,無論如何奮力掙紮,依然,掙不出,逃不掉,眼睜睜地看著黑暗壓頂。
他們,叫那片黑暗作——家。
很久很久之後,他已經不再回家。
最後,他說他有哥哥,但是他沒有家。
哥哥……突地一片血紅湧來,靳越猛地驚醒,發現自己呆在一條悠長的甬道中,最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是站著的,可是卻沒有一點自己怎麼來到這裏的印象。
最後的畫麵……是冷羽玨把自己打昏了。
靳越歎了口氣,打量了下周圍,心中突地一沉。
小玨……他苦笑起來,撫了撫額,希望她慢點發現真相,要是發現被人騙了,以她的脾氣,難免生出事來,要是被人所乘,可就糟糕了。
突地,在甬道中,有腳步聲傳來。
那人走得很慢,很悠閑,仿佛篤定靳越沒有力氣逃跑。
靳越也不逃,隻是垂眸站在原地等那個人過來,但是他微微抿起的嘴卻透露了他的情緒。
那陰影中的人終於慢慢走了過來,在他耳畔悠悠道:“怎麼?走遠了,倒是忘記回家的路了?”
“家?”青衣書生微微一眯眼,挺直了腰板,露出微跛的腳,笑了起來,彬彬有禮道,“莊主,在下自離家起,就說過放棄南宮這姓氏了。這裏怎會是家呢?何況之前莊主打斷了在下的腿,讓在下不要再回來,現在又出爾反爾,讓在下好是困惑。”
這話甚是尖銳,甚至不符合靳越一貫綿裏藏針的溫和態度,那人聞言突地一笑,和顏悅色道:“越,你也那麼大個人了,不要撒嬌。”
驟聽此言,靳越臉色變得有點難看,想到之前的話,也知自己失了冷靜,不由苦笑一聲,垂眸道:“莊主此次又有何事?”
那人越發和藹,道:“我不說,你不會猜麼?你自小聰穎,通透人心,自然知道的。”
“我不知道。”靳越歎了口氣,“恕在下愚鈍,猜不出莊主所圖。”
“你是明明知道,卻又在裝傻吧?”那人笑了起來,“又是這樣,從小隻要在我麵前,你一定要裝傻到底,辦砸一切事情,專門與我對著幹——”
“——但是你可知,你越和我對著幹,我就越喜愛你。”那人微微一笑,“若要件件事情都要與我對著幹,比順從我還要難——若不是能猜中我的心思為何,怎會如此湊巧地把真正我要你做的事情全部搞砸?”他望著靳越,眼神越發喜愛欣賞,“嘿,隻是有些任性罷了,倒不愧是我南宮家的人。”
靳越麵色淡淡,知道自己不論說什麼,也隻是讓對麵那人自得,便驟然沉默起來。
那人苦惱地看了下靳越的右手,嘖了一聲:“怎麼,你還是不死心地在自虐嗎?你以為這樣我就能改變主意?嘖,真是小孩子。不過……倒是這次你居然栽在他人手上,自己回來,我倒有些意外。”
靳越淡淡道:“有什麼奇怪的。我天資愚鈍,比不得莊主機警,中計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越啊越,這麼些年,你越發可愛起來了。隻是裝傻裝得越來越差了些——還是反正被我發現了,就懶得裝了?”他眨巴了下眼睛,“沒事,你裝裝傻,我也挺高興的。”
靳越的語氣依然風輕雲淡:“哦,我就是不想讓你高興。”
那人微微一笑,自不與他計較,側開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無論如何……小越,歡迎回家。”
他的身後,是一座莊園的紅色大門,門上掛著一張牌匾。
那牌匾上寫著四個工整的纂體“靈劍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