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在腰間一晃而過，手中已多了兩壇酒，隔空拋過來一壇，江行休順手接過。唐不二拍拍酒壇子，問道：
“如何？咱倆聊聊？”
江行休笑了笑，腳踩欄杆，縱身而起，來到了唐不二的身邊坐下。
“你什麼時候來的，見到紅枝了嗎？”
“咦？你還知道掛念她？我以為你不管她的死活了呢。”唐不二拍掉酒壇上的封泥，“喏，看那邊。”
江行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圍樓長廊的燈籠下，繡娘正背著小姑娘往回走，身後跟著一頭黑驢。繡娘抬頭遠遠地朝他倆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便與前來的侍衛一同往廂房去了。
見到紅枝安然無恙，他心裏懸著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他拍掉封泥，默默地喝酒，一時間兩人都沉默無言。
“你知道你護不住她。”良久之後，唐不二悠悠地說道，眸子裏閃爍著天上的星辰。
“既然遲早要辜負，何不早點兒放手？”
江行休沉默著沒說話，隻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唐不二看了他一眼。
“上回在永風城外我就和你說過，想要把她帶走。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但你要明白一件事，她並非是尋常人，如今天賦力也還未完全覺醒，想要完全覺醒，我必須帶她去一個地方，隻有那個地方才能徹底地激發她的潛力。”
“什麼地方？有多遠？”江行休問道。
“天之外。”唐不二望向遠方的明月。
“很苦嗎？”
“很苦。”唐不二點了點頭，神色複雜。“你知道玫瑰浮島嗎？永遠漂浮於九州大陸上的世外之地，永遠沒有固定的位置，它就像世間的一粒塵埃，隨風而行，此時它可能遠在天邊，也可能就在我們頭頂。”
江行休打了個擺子。很奇怪，此時雖值夜晚，但天氣十分溫暖，更何況他還是修士，在喝著酒？他茫然地抬頭望去，隻見晴空萬裏，明月照亮人的眼睛。
“你看不見它的。”唐不二也向遠處的明月望去。“世人皆不知進入的方法，但我知道。”
“要多久？”江行休舌頭有些打結，今晚的酒似乎也不同於以往的酒，很醉人。
“多則十年，少則三五年。”
“出來以後，她還會記得我嗎？”
唐不二沉默了，按照玫瑰浮島的規矩，入島需得忘情。前塵往事如同枷鎖，套在人的身上，而玫瑰浮島就是去掉枷鎖的地方。往後，她雖然能記得以前的種種事，但卻已經跳出了枷鎖，如水中觀月、霧裏看花，一切都與往昔不同了。
“難說。”唐不二忽然大著聲音說道，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看我，不也是照樣能喜歡人嗎？命運的羈絆亙古長存，月老的紅線凡塵也難以掙脫。若你們真是命中注定之人，所有的磨難都不過是泡影，到那一天，她依舊會愛上一個全新的你，為你傷心，為你落淚，為你……即使在昏迷後也一遍遍地喊著你的名字。”
江行休忽然淚如雨下，如鯁在喉，仰頭灌了口酒，酒水變得如淚水一樣地鹹。
“好……”
他喉嚨滾動，咕嚕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