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枝說這句話的時候，牙齒冷得打顫。江行休心裏某個地方被撥動了一下，他轉過頭望去，那道小小的身影瑟縮著尋找可以蹲下去的地方。
隻要你們跟了公子，斷然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他記得，自己好像是說過這種話的，但現在想來真是諷刺。李老跟著自己，腿沒了，紅枝跟著自己，顛沛流離，提心吊膽。
有些人，不要等失去後才知道後悔，他可能在你眼裏微不足道，默默無聞，可一旦沒了以後就會覺得失去了整個世界。
兩世為人，江行休已經懂了許多道理，便出聲說道：
“喂，那邊角落裏那個，本公子受了傷，沒看見嗎?”
紅枝左顧右盼，江行休苦笑了一下，說道：“就你呢，看啥看，快滾過來照顧我，想一個人偷懶?”
“哦。”
紅枝嘟著嘴走了過來，江行休找來了破舊的幹木板，就著廟裏的幹草點燃，和眾人圍在火堆旁取暖。
江行休看了看紅枝，發現她的身子已經在漸漸長開了，一張小臉蛋兒雖說不上多麼傾國傾城，可也十分精致細膩，大概是之前在潯香坊時，在羅湘月那裏學了幾分手藝的緣故，此時化了淡淡的妝，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美麗動人。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紅枝的鼻子，用教訓的口吻小聲說道：
“一天到晚到處亂跑，你走了，家裏的李扶老誰來照顧?繡娘他們都來了，曲傑他們也一個都沒留下，李老腿腳不便你讓他怎麼辦?”
“我……”
紅枝被他說得快要哭了出來，江行休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也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我，公子很高興。不過……公子不僅需要守護身邊的人，同樣也需要會照顧公子身邊的人……的人，我想，你應該懂吧?”
“公子，你是說……”
她眼中的某種光亮越來越亮。江行休心裏歎了口氣，像她這樣的姑娘，世界很小，隻要給一點希望，她就能飛蛾撲火般向前。有時候他會覺得害怕，比如現在，他在想要是自己以後承不了這份情怎麼辦?她知道自己將來的某一天會離開嗎?讓這樣的一位姑娘為自己傷心難過，是人做出來的嗎？
這份感情，江行休是知道的，但他覺得這並非是愛，或許是喜歡中帶著些許欽慕吧。她的世界終歸還是太小了，以後若遇到其他人，世界就會大起來，到時候會發現一個比自己好的人吧?
“哎呀，他是說你以後就是他的賢內助了，還要怎麼說呢?”繡娘在一旁幫腔道。
“是這樣嗎?”
紅枝的目光很是灼熱，讓江行休不敢對視。他哈哈一笑，躺在了一塊木板上，望著廟頂的破洞出神。
感情這種東西他從不強求，人行一世，若有這麼一個人能執手共進是很不錯，可若沒有，一個人遊山玩水，吃吃喝喝也並非不好。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他這樣想著，周遭眾人的交談聲漸漸遠去，他的眼皮一搭，陷入了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