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這種事,屢見不鮮,古有荊軻刺秦,今有捉夜候梟首南庭洞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亙古不變。
一切皆因利益而起,又因利益而落,這人呐,說起來比走犬、熊羆之流高貴,卻活得比它們還要辛苦。
是值得慶幸,還是值得悲哀?
這個問題,從道生曾與江振威爭論過無數遍,然而至今沒有結果,往後更不會有結果。
一想起老友,他便拿出一壇酒,拍開封泥,仰頭滿灌。今夜無月,可也一樣愁人。
酒,隻喝了一半,思念,也隻想了半截。他轉頭望向旁邊的刻漏,發現已快到約定的時間,便褪下自身長袍,轉而穿上一件暗紅色的衣物。
這件衣服,除了顏色之外,最大的特點便是身後的數道浮空絲縷,像是菊的花瓣,又像是鳳之尾。
是的,玄鳳樓,這個被密雲州排擠在外的強大勢力,這便是他們的標誌性服飾。
同時,這也是江行休半個多月前命人連夜趕製的東西,不過那時,他是按照他的身型來打造,所以此時穿在從道生的身上顯得有些滑稽。
但,無論是怎樣的滑稽搞笑,在這濃稠的黑夜中都不會被人看見,隻要能夠了解一樁心事,便已足夠。
他的手掌按在那方古樸至極的劍匣上,這方劍匣跟了自己很多年,從小加入太玄劍派,再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歲月。
歲月啊,真是一把可怕的武器。他曾遇見過一位掌控歲月的人,舉手投足間便能讓人容顏衰老,進而化作白骨。
戴上鬥笠,出了門,那方標誌性劍匣被他留在了屋內桌上。
這是他第一次拋開自己的劍匣,心情就像是拋開了多年的好友一樣,難受、沉悶。若非那江行休把所有的計劃都詳細地講給自己聽,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能完成這樣的事。
震驚嗎?不,更多的是欣慰。
他扶住鬥笠,抬頭向漆黑的天空望去,天空還籠罩著烏雲,讓本來就黑的夜顯得濃稠似墨。
有一滴雨落在了臉上,再然後無數的雨水像是天邊開了閘,如銀河般傾瀉而下。
他鬆開一口氣,喃喃道:
“鐵馬冰川一劍開,天公與我縱徘徊……真是殺人的好天氣。”
腳步一錯,身形瞬間衝出,一路留下殘影與似劍破開的積水。
……
一堆肮髒的枯草皮動了動,一場雨,像是撕開了刺殺前的幕布,一個眼中沉穩,臉上戴著麵具的年輕人從枯草中站起了身。
抬頭望去,城樓上走出了一位靚麗的熟悉的身影,正在命人將那缺了一個的燈籠掛上。
緩緩地,他從袖中抽出樸刀,咬在口中,身子伏低,開始朝城樓接近。
刀,是普通的刀,從進入到城主府到現在,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動用過一絲元氣,雖然那甲士設下的禁製早已被自己衝開。
如果把一個修士比喻成前世的雷達,那他們就是無時無刻都在開著,能探測周身方圓百裏的元氣波動。隻要調動一絲元氣,這個人就會在別人的雷達屏幕上顯現一次。
這是氣機,是紫綬質心河才能擁有的能力,在這城主府中無疑是眾多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堅決不讓舊部的人修煉的原因,到了這個地步,越是看著弱小的人,往往也就越安全,同時若是想要反製,往往也能出其不意,發出巨大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