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弟弟都是我心口最深沉的悲痛,我希望我能早日出人頭地,幫他治好病,幫他改變命運。然而,對於一個封閉落後農村的孩子來說,讀書考大學這條改變命運的路,幾乎是唯一的出路。於是,全家人一起艱苦奮鬥,掙錢供我上學:媽媽外出打工,爸爸在附近做木匠兼顧家裏田土,我一邊喂豬一邊讀書。在弟弟念到初二被老師趕出校園之後,曾經多次讓他一個人在家裏獨自生活。從來不肯自己花錢的弟弟把自己的飲食搞成什麼樣子,恐怕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根本無法想象。亦如,沒有見過癲癇病人發作時那全身抽搐、呼吸急促、口吐泡沫、嘴角流血、眼睛暴睜那猙獰恐怖的模樣,根本無法領會那種痛苦,何況那還是我的親弟弟。由於我讀高中寄宿,隻能放假才回去幫他改善一下生活。後來讀大學了,有一次他竟然一擔米吃了四個多月,我回家時他都瘦得不成人形了。有時爸爸媽媽幸運地跟著三叔上工地掙錢,才能帶著他一起過點有正常飲食保障的生活。但是,在我大三快結束的時候,因為弟弟與工地上的人一直衝突不斷,全家人都被趕回了家。媽媽很快又去廣東打工,爸爸帶著弟弟在家種上了十多畝的田土……
後麵的故事,在下麵的文章中還將會有提到,這裏暫且放下。況且,此時此刻,我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再次從眼眶中奪門而出,順著鼻梁流進我的嘴巴,留給我鹹鹹的味道,提醒我要醒醒了,然後再流向了下巴……言語,根本無法完全表達我這悲痛的心。不知道我要為他,心痛到什麼程度,才能讓我的良心得以安寧一些。所以,在一次次想到他而絕望的時候,我除了默默流淚,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特別是,在我工作了一年,正是全家苦盡甘來的時刻,他卻趕在我暑假回家之前,悄悄地走進後山下的小水江裏了。讓我情何以堪!又讓我怎樣才能得到靈魂的救贖?盡管,親鄰都勸我說:“對他自己,對你,對大家,都是一種解脫。”但是,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樣一段生命的苦難折磨,卻草草結束?為什麼他就不能再等一等,等我有能力幫他醫治,好過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為什麼……
再多為什麼都沒有用,因為弟弟,已經在生命中輪回了。
啊,輪回,我想到了“輪回”這個詞。不禁為自己慶幸起來:懵懵懂懂的讀書,莽莽撞撞的做事,庸庸碌碌的生活,已經讓自己憋得太久,蒙得太深,困得太乏,而此時此刻,終於有了一點對生命的頓悟:輪回。我不知道我們是否真的有前世來生,而弟弟是否已經開始了他嶄新的生命曆程。我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經在佛前苦苦求過五千年,我隻知道我這個頓悟來得不容易,所以我感恩,感恩生命,感恩頓悟。
輪回
一天又一天,日起日落,風雨交錯;一年又一年,春華秋實,冷暖寒暑;一步又一步,仿若前進,路在後退;一程又一程,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不禁讓我想起一句詩:風月無古今,情懷自深淺。
人生是一個輪回:昨夜西風凋碧樹,望盡天涯路——春花哪堪幾度霜,秋月誰與共孤光;前塵後世君莫問……
愛情的緣份也是一個輪回: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然而,輪回之中,我又總是能看到新的驚喜,或許它出乎意料,或許僅僅是不經意間的一瞥,抑或正是自己曾經夢想過的,甚至就是一直潛伏在心底裏的……
而生活,就是麵對現實的微笑,在微笑中越過障礙,注視未來——生活,就是用心靈之剪,在人生之路上,裁出葉綠的枝頭——生活,就是麵對困惑時,靈魂深處燃起的,明亮且微笑著的燈盞——生活,最重要的是每個人真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