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
好奇怪。
咱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第一次這樣和我見麵。
被囚禁在一方矮矮的墓碑裏,從眉梢到眼睛到嘴角都是笑意。
我看了你好久,你卻一直不知疲倦的保持著這個笑容看著我,瞳孔裏的光亮都和你生前一模一樣。
我仿佛看到你從遠處向我跑來,我詫異間伸出雙臂擁抱你,攬在懷裏的,卻隻有撲麵而來的一團溫熱的風。
我呆呆的感受著雙臂之間虛無縹緲的氣流湧動,眼眶也就是在那幾秒鍾變得通紅。
關阿暖,你一直在等我來對不對?
一定是這樣的。
顫抖著一步步走近你,感覺到從眼眶裏溢出來的液體已經將臉打濕。
我想伸手碰你,卻隻能去摸墓碑的頂端。
你的墓碑已經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猜你在這裏經受風吹雨打,一定不好受。
這樣好不好?我帶你回家。
咱們不在這裏呆了,晚上很黑吧?
關阿暖,我知道你害怕。
可是我該怎麼帶走你啊關阿暖。
我親愛的關阿暖,我該怎麼帶走你呢……
崩潰般的癱坐在墓碑前,我喉嚨裏發出來的哭吼聲竟是這樣不受控製。
我本想像聊家常一樣平淡的跟你說聲:五年了,好久不見。
可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控製情緒,仿佛這幾年裏積攢下來的勇氣在見到你的那一瞬間用光了。
真的,好想你啊。
你不是最怕我哭了嗎……
你聽不到嗎……你看不到嗎……
我正在哭,你快來安慰我啊。
耳邊你說‘北北不哭,有我在’的聲音還好像才剛剛聽過,怎麼可以突然就天人永隔呢?
這“關阿暖之墓”是你現在住的地方嗎?
我不信。
直到上飛機之前,我還無數次幻想你會站在北京的首都機場接我,你會紅了眼眶死死地抱住我,甚至用你那特有的小孩子脾氣怪我憑什麼就這麼走了。
可是現在——
麵前冰冷又簡單的墓碑上清晰地刻著你的名字,貼著你的照片。
你要我怎麼麵對?
關阿暖,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喂,住在裏麵的人。
你真的是我的關阿暖嗎?
你真的是那個喜歡抱著我說我像媽媽的關阿暖嗎。
你真的是那個沒心沒肺素麵朝天的關阿暖嗎。
你真的是那個愛鹿晗愛的忘乎所以的關阿暖嗎。
陪我長大,陪我冒險,陪我成長的人……
都是你吧?
我來了,你的北北來了。
雖然隔了五年,可能有點晚。
但是不怕了,我的阿暖,我會保護你。
我在你的墓碑前從清晨坐到黃昏,我隻是想單純的陪你說說話,我怕你覺得孤獨。
我記得你是個閑下來就愛胡思亂想的人,現在我陪你,有沒有安心一點呢?
墓碑上你的照片一直在對著我笑,我仔細看著你的眼睛,你的鼻梁,你的嘴巴,還有你的酒窩。
我在想,你活著的最後時間是什麼樣子。
聽Berra說你的頭發留長了,臉也不是我記憶中的Babyface,她說你的變的很瘦,讓人看了就覺得心疼。
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裏你都是怎樣過的?
被人欺負?委曲求全?或者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酸楚。
難怪你長大了,難怪你覺得累了。
我突然記起了曾經你挽著我的手臂開玩笑的摸樣——
北北,你把我照顧的那麼好,是不是應該給你發獎金啊?
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這麼多呢,我忘了我走了你這個馬虎鬼就沒人照顧了。
所以你拋下我,這是對我的懲罰吧?
如果世界能還你一片清淨,如果時光能把你我送回大學之前。
如果一切從來,我不求其他,隻想你再叫我聲北北。
哪怕一次都好。
從墓園回歸繁華的北京城中心時天穹已經布滿了繁星點點,我恍惚間想起了七年前離開長沙的那一晚。
依稀記得那是個再好不過的天氣,宛如今夜。
一樣的暮色,一樣的星空。
關阿暖,我卻再也沒有你了。
感謝世界能在你我重逢的日子裏奉上明媚的陽光。
一如,晴朗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