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師？”
洗手間的門嘩啦一聲就開了，霍青桐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他，聯想剛剛和父親尖酸刻薄的對話，一時羞赧。
陸老師穿的還是昨天穿的棕色外套，襯衫衣領熨得挺直，袖口大開，說不出的老派作風裏又帶些隨意慵懶。
輕輕擺手甩掉一些水珠，相比霍青桐此刻驚訝的表情，他就顯得平靜很多，笑著問：“霍同學，有事嗎？”
又是這句不溫不火的話。
不由得讓她想起昨晚的初次見麵——
周末照例回家，本想翹了不重要的選修課，卻被室友容櫻好一陣短信“炮轟”，說新來的檢察實務課老師姓陸，簡直就是工科女的福音，長得妖孽不說，低沉有力的低頻聲線掃射全場，差點就讓在場寥寥無幾的妹子荷爾蒙分泌紊亂，懷上雙胞胎小猴子了！
當然，這些誇張的說辭對霍青桐來說沒多少吸引力，容櫻眼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食堂打飯叔叔哪天多給她塊紅燒大排，她就能把大腹便便，滿麵油光的中年大叔硬說成賽過吳彥祖的“食堂一枝花”。
不過想到畢竟這是讀博士以來的新學期第一節選修課，遵循“人少必點名”的規律，她還是抱著晚到總比不到好的心態，慢悠悠回了學校。
到門口發現裏麵沒開燈，窗簾半拉，外語片誇張做作的配音響起，霍青桐慶幸這正是趁黑混進教室的時候，發現後門被鎖了，無奈繞到前門，透過窗戶隻能看到背靠前門的清瘦身影，小心地推了推門。
不得不承認，他轉身開門的那一刹那，側顏映著微弱的光，顯得格外清秀明朗，霍青桐怦然心動，眼神閃躲，不知道該說什麼。
“同學，有事嗎？”他剛一開口，霍青桐就知道他是一位新老師，但凡有點經驗的老師，都不會問遲到學生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我是這個班的學生，遲到了。”她尷尬的笑笑，低著頭折傘，不敢抬頭看眼裏有光芒的人。
“哦，那下次來早一點，將來作為一名法律人，遲到可能會釀成你意想不到的禍端。”
語氣平和，又看不到他說話時的神情，霍青桐隻是默默點頭，也懶得解釋她其實是化學係的學生，隻是因為錯過搶課時間才被分到這門課，輕聲答應了句就進了教室。
正在放映的是部經典電影《十二怒漢》，英美法係的程序嚴格原則在影片高潮展現得淋漓盡致，在座學生中女生居多，為了給男神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就算覺得電影劇情簡單不過癮，還是表現得很有興趣。
唯獨霍青桐。
父親的緝毒工作特殊，讓她從小就有很多機會接觸公檢法部門的人員，本身就對這種官僚作風盛行的機構沒有好感，母親又因此早逝，所以對這類影片興致缺缺，連打好幾個哈欠後索性趴在桌上睡了。
難得睡得香，卻還碰到不懂事的新老師，全班那麼多等待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他不點，非要點那個連題目都沒聽清的人，“那位穿淡紫色毛衣的同學，你來說說看。”
“老師我覺得……”容櫻用手肘猛地衝熟睡的霍青桐腦袋上撞去，站起來搶著回答。
“你旁邊那位同學。”陸老師溫柔打斷，抬手向旁邊剛醒的某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容櫻訕訕朝她使個眼色坐下。
“陸老師，我不太喜歡這部電影，沒有感想。”憑借她多年上課插科打諢的經驗，看完電影肯定要被問的隻有觀後感。
“那就不說這部電影，講一講你對法律人的真實看法，不計入平時成績，放心暢言。”
霍青桐抬頭，與他靜默對視幾秒後，一字一頓的說：“不了解，但我想，應該是冷漠又不顧家的人，跟我八字不合，三觀相悖，有點犯衝。要是靠的太近，估計得有血光之災。”
比如，為抓毒梟不肯放行救妻兒的父親。
聽的人似乎並不意外，反倒顯得心情很愉快，接著以玩笑話的語氣結束了他們之間的無聲對峙，“這位同學的擇偶標準我清楚了，希望通過這學期的課，能讓你的想法有些許改變。”
陸老師擺手示意她坐下，教室裏卻因為他那句“擇偶標準”突然熱鬧起來，膽大爽快的容櫻最先發難：“陸老師，我們都還是孩子，您可不能在課堂上開黃腔！”
他立即意會，嘴角閃過一絲狡黠，單手插兜說道：“想知道什麼？”
“陸老師不愧是檢察官！洞察能力比狗還強，我就替大家問問，您的擇偶標準是什麼？”容櫻說完，竊竊私語的女生們陡然安靜下來。
看得出來，陸老師站在講台一側想得很認真，皺眉伸手摸袖扣的小動作也盡顯優雅，連青桐也不自覺屏息留心起來，他從容的說道：“三觀相近，八字相合，既有鎧甲，也有軟肋的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