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江徹底蒙了,暈頭轉向地走出銀行。他站在街頭愣了半天,直到被一個行人撞了一下,才醒悟過來,急忙鑽進一個電話亭給陸天長打電話。
陸天長同樣吃驚不小,氣急敗壞地掛斷陸大江的電話後,轉頭就想找梁四海興師問罪。按下幾個數字後,手卻停下來。
梁四海這麼做,擺明了是翻臉加羞辱。他敢這麼猖狂,想必是有猖狂的理由。
在搞清楚這個理由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
被弄糊塗的,不止他一個。
C市公安局在當晚的行動之後,立刻封鎖消息,開始內部徹查。雖然行動有所斬獲,抓捕兩人,擊斃一人,但金永裕成功脫逃。警方懷疑有人事先將行動部署泄露給對方,導致彭忠才等人聞風出逃,金永裕還被半路截走。
也就是說,警方內部出了內鬼。
正在高層絞盡腦汁想查出內鬼的身份時,真正的內鬼卻更加疑惑。
肖望最初也以為是梁四海的人截走了金永裕。他和梁四海秘密接觸後,才知道對方隻通知金永裕等人出逃,根本沒來得及派人去接應。梁四海大為吃驚之餘,感到極度緊張。這個半路殺出的人顯然不是出於什麼善意。他一邊要求肖望盡快查清那個人的身份,一邊靜觀其變。
肖望親自參與了對那兩個嘍囉的訊問。根據其中一人的口供,半路截走金永裕的人是個男性,中等身材,頭戴兜帽,看不清臉,最明顯的特征是用左手開槍,右手完全被白紗布包裹住。
而且,他似乎和金永裕事先有約——因為他隻帶走了金永裕。
肖望把上述信息反饋給梁四海。梁四海不動聲色地“唔”了一聲,讓肖望繼續留意事態的發展。
他的心裏已經翻江倒海。
因為把金永裕截走的人,是陸大春。
毫無疑問,是陸天長策劃了這件事。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肯定都對自己不利。
五十萬都不能滿足他們,還在警察眼皮底下截走了金永裕,看來,當初真小瞧了這些鄉下人。
知道金永裕藏身處的不過寥寥幾人,陸天長能找到他,答案隻有一個:金永裕已經和陸天長結成了聯盟。那麼,金永裕對陸天長而言,有什麼價值呢?
梁四海忽然發現,所有尚存的手下中,金永裕跟自己最久,也對自己的情況掌握最多。
他感到了極大的恐慌。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慌。
門又響了。
陸天長已經懶得動彈,揮手示意一直在喂陸大春喝粥的陸海燕去開門。陸海燕一言不發地放下碗,走到院子裏。
隨即就聽到一陣心不在焉的寒暄,無外乎是“在家呢?”“海燕好點沒有”“臉上的傷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之類的話。
來者是村西頭的陸聚寶家媳婦,按照輩分,陸天長還得叫她一聲二嫂。所以當這個二嫂滿臉堆笑地走進來時,陸天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招呼她坐下。
二嫂先是感慨一下“今年冬天咋這麼冷”,然後又說“屋裏挺暖和啊”,最後說“來看看大春大侄子”。
陸天長垂著眼皮,隨口敷衍幾句。二嫂的目的和前幾個探視者一樣,他唯一的兒子那隻完全殘廢的手,隻是個幌子而已。
果真,東拉西扯一陣之後,二嫂把話頭引向正題。
“村長,昨天是發東西的日子,咋還沒動靜呢?”二嫂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你也知道,你二哥每天都得喝點,現在還非好酒不喝了,這一斷,天天在家鬧人呢。”
陸天長已經有點不耐煩,板著臉說道:“這段日子生意不好,讓二哥忍幾天吧,沒準以後又得靠種地過日子呢,別養那麼多富貴毛病。”
“那可不行!”二嫂一下子急了,“都自在這麼多年了,哪個還拿得起鋤頭啊?再說,你當初讓咱們待在山裏過好日子,咱們也聽你話了。不能說斷就斷啊——誰也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