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梁澤昊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胃裏的東西也不停地上湧。他惦記著休息室裏的“美餐”,心想得先精神一下,否則一會兒在床上力不從心,豈不大煞風景。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強忍住不停翻湧上來的酒意,對大家示意要去方便一下。為了不至於第一天當大哥就丟了麵子,他沒有用包房裏的衛生間,也拒絕了手下的跟隨,一個人出了包房。
梁澤昊踉踉蹌蹌地晃到衛生間,推開門,一頭撲倒在馬桶邊,大嘔起來。胃裏的鼓脹感減輕了一些,卻眩暈得更加厲害。他不得不半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大口地喘著粗氣。
梁澤昊沒有意識到,剛剛被他推開的門,此刻正慢慢合攏。
一個身影從門後緩緩浮現出來。
方木頭戴棒球帽,大半張臉都被隱藏在陰影中,但突突跳動的臉部肌肉仍然清晰可見。他盯著癱軟在馬桶旁的梁澤昊,一邊緩步上前,一邊徐徐展開手裏的鋼絲。
突然,他聽到身後傳來“哢嚓”一聲,盡管輕微,方木還是立刻分辨出那是扳動手槍擊錘的聲音。
他回過頭去,看見一支九二式手槍直直地指向自己的額頭。
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握著這支槍的,是肖望。
方木死死地盯著肖望,感到全身上下都被凍結了。顱腔似乎完全被掏空,隻剩下幾個字在裏麵瘋狂地撞來撞去。
是你?
為什麼會是你?
肖望把一根手指豎在唇邊,同時擺擺手裏的槍,示意方木跟自己出來。方木已經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隻能跟著他一步步走出門外。
肖望倒退著來到走廊裏,反手打開衛生間對麵的一間包房,示意方木進去。在這十幾秒鍾內,他手裏的槍須臾也沒離開方木的額頭。
方木也一直盯著肖望,目光卻茫然、空洞。他的雙手還緊緊地攥著那條鋼絲,似乎那是唯一可以確信的東西。肖望坐在他對麵,眉頭緊鎖。
“把它丟掉!”
這句話似乎叫醒了方木,他的眼神活泛了一些。低頭瞧瞧手裏的鋼絲,又抬頭看看麵前的槍口,方木把鋼絲扔在桌子上,忽然笑了笑:“你是不是該對我說點什麼?”
肖望沒做聲,上下打量著方木。
方木知道他的想法,伸手從衣袋裏掏出手機,拔下電池,又把外套甩在桌上。
“我沒帶任何錄音設備。”方木冷冷地說,“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肖望的臉色稍有緩和。他合上槍機,把手槍插回槍套,想了想,又起身關上門,熄掉電燈。
包房裏陷入徹底的黑暗。兩個人坐在餐桌的兩側,傾聽著對方的呼吸和心跳,既無從揣摩,也無法信任。
良久,方木打破了沉默:“多久了?”
“一直是。”
“這麼說,從丁樹成去臥底的時候,你就已經是梁四海的人了?”
“對。”也許是因為隱藏在黑暗中,肖望的回答很幹脆,“他自以為做得很巧妙,可是丁樹成一出現,我就知道他是臥底,連他和邢至森通信的方式我都了如指掌。”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就曾經做過臥底!”肖望的聲音陡然升高,“這也是我痛恨邢至森的原因!”
即使在黑暗中,方木仍然能感受到肖望身上散發出的仇恨氣息,宛若一條纏繞在他身上的巨蛇,隨時打算吞噬周圍的一切。
“你別以為邢至森是什麼好人。”肖望已經完全不打算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為了他的目的,他可以犧牲別人,甚至是同僚的生命——鄭霖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鄭霖他們不是為了老邢而死,而是為了救那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