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1 / 2)

“一切……真的可能還是原來那樣嗎?”蕭景睿站起身,回頭凝望著梅長蘇的眼睛,“我不想知道父親為什麼要殺你,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卷進金陵城這個旋渦中來?你本是我最羨慕的那類人,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梅長蘇慘然一笑,看著桌上一燈如豆,“你錯了,世上本沒有自由自在的人,隻要一個人有感情,有欲望,他就永遠不可能是自由自在的。”

“可是你明明可以避開……”

“景睿。”梅長蘇抬起雙眸,神色微見凜冽,“你並不是我,不要替我做判斷。你回去吧,我明日一早就走。在雪廬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顧了。等我安下新居,你若願意,隨時歡迎來做客。”

蕭景睿怔怔地看著他,問道:“日後,我們還可以來往?”

梅長蘇展顏一笑,“有何不可?隻怕你日後不願意來了,也未可知。”

蕭景睿想到目前迷霧般的情勢,想到父親與他敵對的立場,心中如同塞了一團亂麻般,茫然無措。原本以為隻是謝弼陷身局中,還道無傷大局,將來縱有閃失,還可用寧國侯與長公主的地位庇護,今日突然發現其實父親也並非如表現出的那般中立,這才明白謝家在奪嫡之爭中卷得有多深。雖然素來撒手不管,雖然時常遊曆在外清閑自在,但自己總歸是謝家的一分子,全然不關心是不可能的。現在想來,草場邊言豫津勸他的那番話,竟是那麼的有先見之明。

“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何必提前煩憂?”梅長蘇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笑道,“你隻要守住自己一份真性情,什麼事情熬不過去?就象外麵這雪,雖然看起來越下越大,但你我都知道,它終究還是要停的。”

仿佛是配合他這句話,一陣風雪從被撞開的門洞中卷入,帶來陣陣寒氣與一條人影。飛流伸手拖起地上的屍首,輕鬆地拉了出去。蕭景睿跟到門邊一看,隻見他隨手一扔,就扔到了牆外,再看院中地上,已是幹幹淨淨,早沒了那些橫七豎八。

“你就這樣丟出去就行了?”蕭景睿吃驚地問道。

“行了。”回答的人是梅長蘇,“放在外麵,自會有人來處理。”

蕭景睿聽得他語聲如冰,渾不似素日相熟的那個溫和蘇兄,不由心頭一寒,背心陣陣發冷。

飛流已經回來,牽住了梅長蘇的手:“一起!”

“好。”梅長蘇向他柔柔一笑,神情轉換那般快速,卻又自然之極,“蘇哥哥跟你一起到西屋去睡。你先送蕭哥哥出去好嗎?”

飛流轉頭,瞪了還在發呆的蕭景睿一眼,“不好!”

“飛流……”

“不用不用。”蕭景睿回過神來,心中泛起一絲苦澀,黯然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後半夜……也要小心。”

蕭景睿看著梅長蘇親切的眼神,聽著他溫和的語氣,忽然想起了那個隻見過幾次麵,給他印象是極深的女子——北冥寒。

那個似乎永遠都那麼淡然的女子,平靜得仿佛永遠掀不開一絲波瀾。

其實他們兩個極像的。

認識他們越久,越覺得看不清他們。

若說他們對人不好,可他們又明明也算溫和、善解人意的,若說他們對人很好,自己又總是覺得一腔熱辣辣的情義虛擲,如同有一層隔膜般,根本沒有到達目的地。

但他們又是不像的,至於究竟是哪兒不一樣,他始終不清楚,這隻是一種感覺,看不見摸不著,一種很虛無縹緲的感覺。

然而蕭景睿不知道,他們的本質是不同的。

梅長蘇雖然機關算盡,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他的心中終究還是保留著屬於林殊的善良聰敏。

而北冥寒,卻是一匹真正從風刀霜劍中磨礪而出的餓狼,充滿了野獸的凶殘無情和人類的智慧狡詐!雖然看起來清冷淡漠可以不在乎任何東西,但這類人其實是最危險,也是最狠毒的那一類,看上眼了,怎麼鬧都行,但要是不順眼,出手絕對狠辣殘忍。

便如同,刀子嘴豆腐心和豆腐嘴刀子心,這兩個還是有區別的,看似差之毫厘,實則謬之千裏。

梅長蘇淺笑頷首,看著蕭景睿步履沉重地轉身向院外走去,麵上的微笑漸漸轉換成了淡淡的悲哀。從後麵看去,那年輕人的頭低著,原本挺拔的身姿顯得有些微微的佝僂,仿佛有什麼無形的重物壓在他的肩頭,必然要背負,卻又背負得那般艱難。他未來將要麵對什麼,也許隻有自己知道,但胸中那如冰如鐵的執念卻在清晰地說著,就算知道,那該發生的一切,也仍然會按照預定的軌道發生。

“隻是開始而已……景睿……還望你能熬得過去……”喃喃低語了一聲,梅長蘇收起心中不經意間翻湧而出的同情,牽著飛流的手慢慢走入了西廂。

而梅長蘇走入房間的第一眼便看見了端坐在那裏的北冥寒,仍舊是一身勝雪的白袍,仿佛不染絲毫塵埃,寬大的袍子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