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摯大概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除太子和譽王外會有其他人繼承皇位的可能性,表情極是震驚:“你……你想扶持靖王?”
“有什麼不可以嗎?”
“靖王天性不善權謀,又厭惡權位紛爭,再加上他還有些寧折不彎的倔脾氣,奪嫡是何等凶險的事,他這樣的性情,怎麼敵得過心狠手辣、實力雄厚的太子與譽王!?”
“不是還有我嗎?那些陰暗、沾滿血腥的事,就讓我來做。”梅長蘇拔弄著茶盅的蓋碗,麵無表情,“想要把惡貫滿盈之人推倒,難免會傷及無辜,甚至有些時候,還要在他們的心上狠狠的紮上一刀。這些痛苦和罪孽,靖王承受不了,就讓我來背負吧……”
這一番話說的雖然陰狠,但卻帶著一種無法掩蓋住的悲涼與淒楚。
麵對蕭景琰,梅長蘇隻能一度隱瞞自己的身份,他一定要保往他的那一份赤子之心。他知道,一旦蕭景琰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必定不會讓他以身犯險。可是,他怎麼能讓他知道這些呢,他唯有盡力不露出破綻,才能不枉費這十二年來的精心謀劃,才能在這金陵城內翻雲覆雨。
這樣的陰詭地獄,有他梅長蘇就夠了,那些陰暗的事,沾滿鮮血的手,有他就夠了……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會來一個深夜造訪的意外訪客。
其實認真說起來,這個人還不能稱之為訪客,因為梅長蘇現在所居的雪廬,原本就在她的家裏。
“哪位?”梅長蘇起身緩步走向門前輕聲問道。
“深夜驚擾,還請蘇先生見諒,不知可否入內一敘?”蒞陽長公主顧盼無人,低聲詢問。
梅長蘇與蒙摯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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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長蘇從熏籠上取了茶壺,為她斟了一杯熱茶,相對而坐。
“長公主所述,的確令人心驚。”梅長蘇直接看向蒞陽長公主,沉聲問道,“但是有一點蘇某不明白,以長公主的身份,阻止此事應有多種方法,為什麼要來找蘇某呢?”
“有多種方法麼?未見得吧。”蒞陽長公主自嘲的一笑,冷冷道,“無憑無據,既不能去指正誰,又不能告訴皇帝陛下,更不宜把家夫和世子牽涉其中;想要自己進宮去阻攔,誰又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動手,我這個長公主的身份,說到底也沒有什麼用處。”
“明白。”梅長蘇默然點頭,“長公主想要我做什麼?”
蒞陽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先生與北燕的五日之期,還有三日,應該會在宮中與郡主會麵,還請先生將此事告知與郡主,與後宮娘娘接觸時,多加小心。以郡主的聰明機變,應該就無大礙了。”
長公主說完這番話,便低下了頭,靜靜地喝茶。梅長蘇凝望著她滿頭烏雲間交雜的幾絡不明顯的白發,突然心中微酸,油然而生縷縷恍惚之感。
當年的舊事……
梅長蘇將金絲披風從衣架上取下,輕柔地披在她孱弱的肩頭,徐徐道,“長公主殿下請放心,你要轉告的話,蘇某一定帶到。”
“那就拜托蘇先生,告辭。”得他此諾,蒞陽長公主不再多說,將披風的頂兜罩在頭上,悄然出了小院,不多時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緩慢地將門關上,蒙摯從暗中走出,張口欲言。
“吱——”門被再次推開,一襲白袍映入眼簾。
北冥寒一眼便看見了立在廳堂正中央的蒙摯,似乎有些意外的挑眉,“有客人?”
“……”梅長蘇無奈,他怎麼也沒想到剛送走了一個居然又來一個,而且麵前的這個人已經消失了好幾天了,以她的武功應當不會出什麼事,隻是不知道她到底去幹什麼了。
“蒙大哥是我朋友。”梅長蘇知道現在說什麼有的沒的都沒用,事實已經擺在麵前了,就算再笨的人,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還不如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北冥寒輕輕一笑,什麼也沒說,緩緩向他行禮,“蒙大統領好。”而蒙摯也配合的還禮,“姑娘好。”
這京裏能有幾個姓蒙的統領,可以既得寧國侯那般禮遇,又有那般武功?自然便是京畿九門,掌管五萬禁軍的一品將軍,蒙摯蒙大統領。而且江湖排名也僅次於大渝的玄布,大梁目前的第一高手……
北冥寒心中暗笑,也終於確定一件事。
舊人……
其實在她看見梅長蘇的第一眼,就已經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即便當初她那個時候隻有與他們相處了一年,對於醫術也還在逐漸的深入研究中,可過目不忘的本事她還是有的,而且那一年是她從踏入江湖開始唯一平靜的一年生活,那段被她稱之為“童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