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梁帝都。
物寶天華王氣蒸蔚,這裏連城門也與他處不同,格外的巍峨堅實。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流中,一輛青蓬雙轅的馬車不起眼地夾在其中,搖搖緩行。
車簾掀起,一個容顏清朗的年輕人仰起頭凝望著城門上方的“金陵”二字。
梅長蘇愣愣的看著不遠處城牆上金陵二字,眸中流露出的神光讓人發冷,卻又是冬日裏的月光,莫名的淒涼。
“這麼多年沒來,想不到金陵城幾乎絲毫未變。進了城門後,多半也依然是冠蓋滿京華的盛況吧……”梅長蘇幽幽長歎一聲,閉了閉眼睛,似要抹去滿目浮華。
“郡主回京,行人避讓!”
霓凰郡主!
蕭景睿轉頭望去,領頭的一名身著戎裝的女子正瀟灑地駕馬而來,英姿颯爽,眉宇之間透著幾分英武,但又不失柔情,也確是卻也是一位不錯的俏佳人,身後眾多將士跟隨。
聽到這個稱呼的梅長蘇極力壓抑故人相見時心裏湧出的酸楚與激動,但幾番隱忍後,卻還是喃喃出聲:“霓凰……”
江湖上數十年的廝殺給了我太過靈敏的五識,我很輕易的聽清了那句低聲呼喚,並且準確的捕捉到了那句呼喚中所蘊含的心緒波動。
神色一直未變閉目養神的北冥寒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掀起了帷帳,表情平靜卻凝然不動。
北冥寒靜靜的看著霓凰郡主馳馬而來。未到兩人麵前,就抽出放在馬側的劍柄衝他們刺來。
梅長蘇看著北冥寒緩緩放下簾帳,幾絲零散的發絲覆在蒼白的麵頰上,整個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滄桑。
隻聽她低低歎了口氣,微微眯了眯眼,突然輕笑一聲,“霓凰啊……好多年過去了……”
“北冥,你以前…認識霓凰郡主?”剛說完梅長蘇就後悔了,交淺莫言深,這是所有人皆知的事情,他怎麼就……
但熟悉梅長蘇的人都知道,他每次都是這樣,雖然表麵看起來詭譎,可一遇到赤焰軍的事,他卻總容易失了分寸。
七萬英魂,天地為墓!赤焰錚魂,情義千秋!
赤焰軍,梅長蘇的心結所在!梅長蘇的執念所在!
北冥寒似乎並沒有介懷他的刨根問底,仍舊輕淡的說:“認識……好多年前就認識了……”
“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那時,林殊還活著,祁王也還活著……所有人都沒變……”靜靜闡述,北冥寒平靜得像一個局外人。
簡單的話語,在梅長蘇心裏舞起波濤狂瀾,以烈火焚身之勢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想要迫切的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由他心裏的痛苦和壓抑激起的劇烈感情,正在叫囂著要求成為主宰,正在掙紮著要支配一切;主張有權占有優勢,要克服、生存、上升,最後統治。
“隻是現在啊……一切都變了……”北冥寒閉上眼,似乎有些感歎這麼多年的變化。
“你是誰?”梅長蘇終於問出了這句話,帶著些許顫抖,眼底也開始逐漸出現縷縷不安。
“我?”北冥寒睜開眼,偏了偏頭,“當初我受傷被林府所救,被收養。取‘初’之一字,冠‘林’姓。”
是了!梅長蘇想起來了!
當初他還是那個肆意張揚的林殊的時候,那次年間家裏突然多出來一個看起來差不多與他同齡的少女,他父母告訴他,以後這就是他的妹妹,名為林初。
雖然十分不解,但他還是極快的接受了這個妹妹。
然而,她,對於林殊而言,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捉磨。林殊總有一種預感,她一定會有一天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
而她,也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這個猜想,在他生辰的第二天,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
沒有和任何人道別,沒有留下任何信息。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過的一場夢,一場無比真實卻短暫的夢。
然而他推開門,走出去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無一不真真切切的告訴他,過去的一年不是夢。
然後他就開始找她,問父母,問了朋友,問了他們曾經相識過的每一個人,卻始終沒有找到她。
緊接著,他就受了皇令,去了梅嶺,中了火寒毒,解毒之後,改名換姓,成了梅長蘇,一心一意的開始複仇的計劃,逐漸忘記了林初,畢竟他們隻是一年的…所謂的…親人……
“這麼說來,你的真實名字是叫北冥寒!”
北冥寒笑著搖搖頭,“犯了同一個的錯誤,總是先入為主的認為,說出去的便是真名。”
“你和藺晨一定查過我的來曆,但一定就沒查到,對不對?”北冥寒神色未變,看著他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