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神情便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著屠飛鳶。
屠飛鳶一直盯著葡萄籃子,哪怕跟大漢說話時,也分出一絲精神注意著。但見大漢撒手欲丟,連忙撲過去抱住了。圍觀的路人,隻見她身子雖胖,動作卻是靈敏矯健,忍不住拍手叫好起來。
“臭丫頭,找打!”大漢惱了,蒲扇般的大手,劈頭朝屠飛鳶打下去。
屠飛鳶的眼睛眯了眯,一抹冷色閃過,才要去掃大漢的腳,卻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喲?小姑娘又進城啦?可是沈小姐又喊你給她梳頭發?”
沈小姐?大漢的動作不由得一頓,抬頭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
屠飛鳶趁機退到一邊,低頭看向懷裏的葡萄籃子,但見沒什麼破損,便抬起頭,朝前方看去。這一看,不禁笑了:“是胡爺?”
正是那日,進城給沈思思梳頭時,一起打賭過的男子,自稱胡爺的。
胡爺哈哈一笑,從人群中走過來:“小姑娘還記得胡爺?”眼睛一轉,掃過大漢,皺起眉頭:“徐三,這位小姑娘可不是你招惹的。”
胡爺慣走賭場,識人無數,而大漢也是出了名的潑皮之徒,故此竟是識得的。
聽了胡爺的話,大漢猶豫起來。沈家可不是好惹的。跟沈小姐有關係的人,更不能惹。狠狠瞪了屠飛鳶一眼,不甘地噴了口氣,轉身走了。
“多謝胡爺。”屠飛鳶抱手對胡爺一禮。
胡爺便笑道:“你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否則胡爺才懶得管。”說完,對屠飛鳶擠了擠眼,“姑娘最近還賭錢否?可要胡爺領你進門?”
“不賭。”屠飛鳶搖頭,“我爺爺奶奶會打斷我的腿的。”
胡爺哈哈一笑,又勸了兩句,見她不鬆口,便搖頭走了。
“把我的葡萄還來!”一聲脆音響起,卻是那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站在屠飛鳶身前,攤開手,索要起來。
屠飛鳶挑了挑眉,把籃子遞過去:“你這葡萄怎麼賣的?”
小姑娘將她打量一眼,仿佛有些鄙夷閃過,說道:“我這葡萄一籃子全賣的,你要買就兩百文錢,不二價。”
兩百文錢?屠飛鳶眉頭微挑,她今日帶的卻是不夠了。
“難怪你到這時候都沒賣出去。”屠飛鳶指了指籃子裏,葡萄雖然仍舊水靈靈,卻比剛摘下來時遜色多了,“你便宜點兒,我都買了。”
小姑娘扭頭就走:“買不起就別問。”
“哎喲,這小姑娘,人家幫了她的忙,她竟不知感激的?”這時,有未散去的人,指著小姑娘說道。
小姑娘理也不理,挎著沉甸甸的籃子,走到方才的攤位蹲下,叫賣起來:“葡萄嘞!水靈靈的葡萄!甜滋滋的葡萄!早熟一個月的葡萄嘞!”
屠飛鳶不由得挑了挑眉,又想起家裏那個臭小子,暗暗思忖,這是什麼世道?怎麼她好心救了的人,個個都這麼有脾氣?
“這樣,我不買你的葡萄,我隻問你的葡萄從哪裏摘的。你告訴我,我給你十文錢,怎麼樣?”屠飛鳶走過去蹲下,對小姑娘說道。
話音落下,便見小姑娘臉色一變,竟然伸手去推她起來:“你不買就別擋著我的生意!走開走開!”
屠飛鳶見狀,眯起眼睛:“你這葡萄莫不是偷來的吧?”
“你胡說什麼?”小姑娘的聲音不覺變得尖銳起來,伸手去推屠飛鳶:“不買就走開!別攔著我做生意!沒見過你這樣又窮又壞的人!”
屠飛鳶不禁氣笑了:“我壞?我壞,會幫你搶回葡萄?”
“你幫了我,我謝謝你!但你壞我生意,就是大惡人!”小姑娘油鹽不進,白眼兒一翻,又去推屠飛鳶。
屠飛鳶這回連氣也氣不起來了,站起身,抱胸打量著小姑娘。不由得,漸漸笑了。
“明天你還來不來?我帶你去大戶人家賣葡萄,這一籃子,能賣二兩銀子。”屠飛鳶伸出兩根手指頭,微微俯身,對小姑娘說道。
小姑娘“咻”地抬起頭,鋥亮的目光看向屠飛鳶:“你說真的?”
“阿鳶咋還不回來?”眼見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而小孫女兒還沒回來,已經做好飯的李氏,站在籬笆門口,朝小路上看去。
屠老漢負著手,站在院子裏,亦是抬頭看過去。久久,不見小孫女兒的身影,眉頭擰了起來。微微偏過頭,朝身後不遠處看去。但見不遠處,少年坐在桌邊,捧著一隻碗,呼嚕嚕地吃著。頭也不抬,吃得賊香。
“我去迎一迎阿鳶。”屠老漢抬起腳,走到少年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狗蛋啊,你跟爺爺到村子口,咱們迎一迎阿鳶去。”
少年抬起頭,昏暗的光線中,一張臉愈發美得雌雄莫辨。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無辜又可憐。
“幹啥叫狗蛋也去?你一個人去還怕黑啊?”李氏走回來道,隻見少年身前的碗空了,端起來道:“奶奶再給你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