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需要做路書,哪裏左轉,哪裏右轉,哪裏有彎道,都需要非常精確地標記。最初,韓寒的路書是這樣的:右五300米,到前方第28棵樹處左轉;向日葵處左轉,一堆牛糞處右轉。第二天比賽,向日葵沒了,牛糞被鏟走了。沒有標識物,隻能往前開,終點在前方。
當路書從牛糞、向日葵變成嚴肅的L(左)、R(右),韓寒也從三號車手、二號車手慢慢變成了一號車手。2007年,他終於拿到汽車場地賽的年度總冠軍。目前,他效力於上海大眾333車隊和斯巴魯車隊。
就像打了一場設置無數關卡的“打怪升級”遊戲,在擊破一個又一個障礙物之後,賽車手韓寒終於被賽車圈稱為“中國最頂級的職業賽車手之一”。
“韓寒是一隻刺蝟。”跟拍韓寒的日本紀錄片導演李秀一這樣評價。回到2012年4月29日,他們半年跟拍計劃開始的第一天,就撞上韓寒將自己“躲”起來的瞬間。
那一天,2012年中國房車錦標賽在上海國際賽車場舉行,韓寒作為大眾333車隊車手,角逐超級量產車組決賽。第11圈時,賽車轉向出現問題,返回維修區。修理完賽車,韓寒再次返回賽道,但轉向依舊出現問題,兩圈後被車隊召回,退出比賽。
李秀一問他,感覺怎麼樣?他點了一下頭就走過去了。他走到賽場邊一個鐵架子旁,孤獨的背影。攝影機故意一直開著等了很長時間,想等他一個抬頭的瞬間,但他就是不抬頭。韓寒與鏡頭僵持著。這時李秀一問他,你在看什麼呢?韓寒回答,我在看明天比賽的天氣預報。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任何挑戰他驕傲的話,他會給一個不見得是事實的說法,而這個說法讓你問不下第二個問題。”李秀一說。
等比賽結束,李秀一和團隊突然想補他一個采訪,就扛著攝像機往回追車隊。韓寒和車隊隊員都已經到了停車場。但韓寒沒有上車,而是走到停車場盡頭一處空曠的空地,雙手支撐牆麵,耷拉著腦袋,用腳不斷踢牆角。妻子金麗華跟了上來,用手撫摩他的背。
過了幾個月,李秀一向金麗華講起那天看到的畫麵,金麗華告訴他:“那是方韓之爭後的第一場比賽,韓寒非常渴望勝利,比平常更渴望,但他沒有勝利。”
2012年7月23日,經過兩天半比賽,賽車手韓寒險勝對手,捧走了2012年中國汽車拉力錦標賽張掖站的冠軍獎杯。
從領獎台下來,韓寒並沒有立即加入與隊友們的狂歡,而是被拉去參加與當地政府官員的會麵,這是他每次在外地參加汽車拉力賽推不掉的一環,也是他惟一拒絕媒體跟拍的現場。他穿上一身休閑的藍色短袖隊服,一條淺灰色牛仔長褲,趿著一雙深棕色皮拖鞋踱進酒店四樓的會議室。
一個半小時之後,韓寒走了出來,迅速被等在門外的人潮淹沒。當地媒體《張掖日報》的人從人群中將他拉了出來,攤開一張紅色宣紙請他題詞:“韓寒向張掖人民問好!”他客氣地笑笑,猶豫半天,終於在宣紙上寫下一句:“祝大家快樂!”
“他從來都是這樣,別人越要他做什麼,他越不做什麼。”金麗華悄悄在一旁告訴記者。她始終站在韓寒視線所及3米之外靜靜注視著他,避開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