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爸嘿嘿的笑了一聲:“小滑頭!”
梁飛翔沉頓了一下,臉上突然嚴肅起來:“阿爸,我記得你說過要用心記住最美好的東西這麼一句話。”
“恩。”阿爸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答應我兩件事情。”
阿爸怪裏怪氣的嘴角輕輕上揚,好像眼裏的他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阿爸哪次不幫你收拾爛攤子,說吧。”
梁飛翔腦中不禁想起從前鬧事的後果老是背著梁爸梁媽找阿爸,給足了他盡一個父親責任的機會,壓得他夠嗆。梁飛翔怪不好意思道:“這次不是爛攤子的事。”
阿爸敲了一下梁飛翔的腦袋:“總之,你說吧!”
梁飛翔突然正經起來,出乎阿爸意料的好像眼前這個換了麵貌的小屁孩真的長大了好多。
“阿爸,我喜歡畫畫,我想和你一樣用畫筆來記住所有美好的東西。”
阿爸怔了怔,麵色霎時灰暗下來凝重的麵孔好像又糾結著一份不堪負載的痛苦,驟然聲貌俱曆:“不行。我絕不答應。”
雖然阿爸從小就很少教梁飛翔畫畫,但在潛移默化當中,再加他天生在繪畫方麵的領悟能力,一日複一日,他早已積澱了深厚的繪畫底子。他的畫偷偷的拿過校級繪畫大賽一等獎,然後是省青少年特等獎,再然後是國家級優秀繪畫作品稱號。隻是這些殊榮都被他嚴嚴實實的地瞞過了阿爸的眼睛。
“為什麼不行,我喜歡畫畫,我想做一名畫家,和你一樣。”
阿爸沉頓了許久,灰暗的麵孔成了灰白的臉色:“你想跟阿爸一樣一輩子沒出息嗎?”這是阿爸十幾年來對梁飛翔說過最嚴厲的一句話,他也沒有見過阿爸真正生氣的樣子,但他更沒有想到會是在他最急切的時候,阿爸異常的惱怒。
兩個人許久沒有說上一句話來,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阿爸的麵孔漸漸平息下來,他的目光卻是凝重的對著牆角那幅剛剛掛上去的油畫。梁飛翔這才看清了畫麵上的圖案,是一張女人的上身,卷卷的長發,溫柔的笑臉,有著一種高貴聖潔的氣質。
“另一件事說吧。”阿爸側著臉道。
“沒了。”梁飛翔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說的另一件事情,好像那件事情在阿爸謝絕之後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阿爸,希望你支持我。”他冷冷道,然後走出了他的房間。
街道上已經人海稠密,阿爸的庭院裏依舊寂靜無聲。停止流動的空氣凝結在他整個房間的角落裏,凍結住了他牆角上那張聖潔的麵孔。灰暗的色調密布,吞噬著黎明灑下的幾點亮光,如夢靨在黑夜掙紮一般,似真似幻的錯覺纏繞著整片腦海,波浪翻騰,一浪高過一浪。刹那間,高高澎起的浪花重重的打在岩壁上,碎了,夢靨停止了掙紮,平靜成了這片海域的主旋律。
阿爸將整張臉埋進了掌心,沒有人看得見他粗厚的雙眼皮下濕透透的。沒有人聽得見他的歎息是怎樣在肺間呼吸。他不懂他為什麼不讓他畫畫,就像他永遠看不懂他這次出遠門帶回來的那張女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