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世取了四支箭上場,眾人都望著他,想看他使出回擲的本領。這回擲頗為考驗投擲人的手力與技巧,是要投擲之人將箭投入壺中,又借壺壁之力將箭彈出壺中回到投箭人手中,如此往複隻算一支箭。
惠賢笑看李經世,道,“十一表弟可要顧念你與黎雲表妹的情誼,免得她受罰。”
不知是惠賢讓李經世羞赧還是他存心放過黎雲,倒沒有使出回擲之術,連四支箭也隻中了三支。眾人都哄笑,指責李經世偏袒黎雲,丟了男兒漢的臉麵,要叫他賠罪喝酒。
黎雲親自斟一盞遞與十一,笑盈盈道,“謝十一哥,請。”又斟酒給十四皇子、李宏文、李百澤、溫不磷,請他們一一喝了。
黎雲又斟了一杯與惠賢,道,“多謝表姊。”
惠賢擺擺手,微笑飲盡。
如此又重新開局,盡投壺之樂。
惠賢多飲了幾杯酒,略微有點發熱,便吩咐宮人好生照顧瑤華,自去乘風觀景。
這大公主所是皇帝長女的寢宮,大公主出嫁後,因這裏亭台樓閣處處精致,又靠近禦花園來往方便,便把這裏作為眾人集會邀約的場地。
惠賢出了宴廳,立在廊下,盛京夜間涼爽,乘涼倒是快活。
院中擺放了幾盆桂花,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那花開的正茂密,一股子香氣甚是迷人。
惠賢正癡望著桂花,前頭燈光閃爍,人聲響動,又來了人。
“惠賢表妹不入殿中,在這裏作甚?”原來是七皇子李克研。
兩人相互見禮,惠賢道,“略飲了幾杯酒,出來透透氣兒。七表哥不是在漁薊堂,怎麼來了這兒?”
李克研道,“陪著眾位叔伯長輩飲了幾杯,想著你們在這兒玩的開心,心癢難耐便過來了。”
惠賢道,“表哥來的正好,裏頭正投壺取樂,不妨去湊個熱鬧。”
李克研道,“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又想說什麼,從殿中跑出一個三四歲童子,撲住李克研叫道,“父親。”
李克研一把抱住他,笑道,“霽兒,向你阿姑問好。”
那童子便掙脫李克研恭恭敬敬向惠賢行禮,道,“表姑萬安。”
惠賢忙道,“不必多禮。”
那童子便起身站在李克研身邊,他小臉肥嘟嘟的,穿一身紅色錦衣,很是可愛。
李克研抱起他,向惠賢道,“這裏景致不錯,不如四處走走?”
惠賢應了。
三人走了一會兒,李霽便要求下來自己走,李克研放下他,他也不怕一個人沿著石子路跑起來了。李克研連忙命宮人跟上,與惠賢在後麵慢慢走著。
惠賢道,“不知前幾日十一表弟收的那樁官司如何?”
李克研道,“這我倒不是很清楚,但京中事多,這事又不緊急,約摸要緩一陣子的。”
惠賢點點頭。
李克研道,“聽聞你說邊疆未開化,但不知具體是何情況?”
惠賢道,“我甚少出門,城中之事也隻是聽聞,並不十分清楚。”
李克研道,“無妨,你說吧。”
惠賢道,“那我隻講幾件實例,雖然簡短也可見一般了。”
李克研點頭答應。
惠賢道,“西城為邊疆十五城之首,往來商旅甚多。近年來因為商旅糾紛不知引起多少事端。譬如說,有一種遠商,專門販貨去西域各國,大概奇貨可居因此總能謀取巨利。去往西域需借道強虜,強虜遊牧民族,雖然頡力可汗統領強虜已十餘年,但民眾散居,時常遷徙,不能治理。遠商若是遇上強悍無天理的部落,常常丟失貨物甚至喪失性命。”
李克研道,“這事倒難辦,不知與頡力可汗商議可能解決一些?”
惠賢搖頭,“強虜人民凶悍難當,往往整個部落同進退,頡力忙於整頓內裏,並不願為此引起****。歸根到底,這是強虜國力貧乏的原因,不過他國內事不便幹預。”
李克研點頭。
惠賢又道,“這是外,內裏也是眾多事端。邊疆與強虜接壤,民眾都強悍非常,恃強淩弱據霸一方者甚多。西城在父親治下,已算很好,但城中鬥毆死傷仍不可避免。今年初,就有人集市群鬥,死傷百十餘人。”
李克研道,“民眾未開化,這些不可避免,若是如盛京一樣,開設書堂,多多教化,定能有所改善。”
惠賢道,“我聽父親說以前也開設過學堂,但是效果甚微,邊疆人不屑識書學堂常常少有學生。後來本也欲實行獎勵之策的,隻是恰逢東南大旱,朝廷挪不出銀錢,此事便作罷了。後來,節度使返京,現在的按察使慕容大人意不在此,未有大進展。”
李克研皺眉道,“慕容有道乃是京中名士,腹中頗有丘壑,怎會治理不好邊疆。”
惠賢道,“慕容大人講究無為而治,並不幹預城中行事,因此城中來往貿易較之之前不知繁榮多少。況且邊疆十五城,地廣人眾,官府人員眾多,下達指令往往不能盡心執行,大失力度。”
李克研道,“你雖然這樣說,我卻覺得慕容有道頗有私心,他必是不願久居邊疆,因此做出些易成的功績,待得任期滿,他便可調入京中,名利俱得。”
惠賢雖然覺得慕容有道治理不效,卻不想揣度他的人品,因此道,“慕容大人不過在平安與繁榮中,選擇了繁榮,不見得有什麼私心。”
李克研道,“你有所不知,慕容有道年年上表哪一次不是誇讚邊疆繁榮,這一類大的治理問題都未有提及,隻說偶有民眾鬥毆,規模不大,不足為懼。巡府上書也連年一樣,如今看來,都是一樣的報喜不報憂。”
惠賢不好言語。
李克研道,“姑父上書偶有提及,但所說含糊,我隻當真的邊疆甚好。因此上次你說邊疆治安問題,我竟不敢相信。”
惠賢道,“父親統領兵馬,城中本不歸他管,因此也不好多言。”
兩人都感深沉,一時不言語。
此時正好走到一處涼亭,李霽早已跑入亭中,急急喊到,“父親,表姑,快點,快點。”
兩人聽聞李霽這童聲,心中沉悶一時拋開,相視一笑,步入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