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鳳雖然心裏不痛快，但她是個懂事的女孩。那些事都埋在她的心裏，她從來都向別人表露。在自己尋夢的路上，她深知自己的家庭，不能給她太多的支持，一切最終隻能靠自己。
那份陰霾很快消散了，她拉著劉曉明一起給李東明敬酒：“東明叔叔，大難過後，必有鴻福，我們祝你以後事事順利！”
李東明非常開心地一飲而盡。南閭春的度數不低，時間不長，他已經兩杯酒下肚了。白永誌也放開了酒量，他與李東明喝得非常痛快。曹娟嗔怪道：“老白，你最近血壓可挺高的，你要少喝點！”
白永誌大大咧咧地說：“甭擔心，我身體好著呢！難得今天這麼高興，你就別管了！”曹娟頓時柳眉倒豎，她搶過白永誌的杯子。李東明忙勸解道：“弟妹，你那個放心，我不會讓老白多喝的。現在日子過得這麼憋屈，老白也是借酒消愁！”
白永誌的臉突然垮下來，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現在我們過得是什麼日子？一個好好的工廠，說完就完了！”春江服裝廠曾經非常紅火，是南揚南城區的納稅大戶。當時它生產的春江服裝是供不應求，工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工廠的宿舍樓是一幢連著一幢，廠裏的工人找對象，那可要好好挑選的。
工廠的福利也是南城區最好的，八十年代幾乎家家都有永久自行車，電視機。在計劃經濟條件下，他們的確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進入九十年代後，工廠進行管理改革，國家對國企實行產權和經營權分離，工廠實行了以計件為基礎的績效改革，工人的收入得到了大幅提高。當時廠長李四海是個非常有開拓意識的當家人，他的市場意識非常強，帶領工廠快速發展，讓它成為全區國企改革的排頭兵。
李四海銳意改革，服裝廠紅紅火火，結果引起了有心人的覬覦。市領導收到匿名舉報信，說李四海利用職權挪用國有資產，在生活上存在腐化行為。市裏派調查組進廠進行調查，最終以他亂開招待費、財務管理混亂等問題，撤銷了李四海的職務，後被法院判刑。94年市裏給服裝廠調來一位姓秦的新廠長，據說秦廠長是孫存忠副市長的親戚。秦長發到廠裏後，他胡亂指揮，結果使工廠管理混亂，效益滑坡，最終一個優秀的企業瀕臨破產。
秦長發後來從服裝廠升到了企業局，96年張景山廠長來到了服裝長，他倒是個有抱負的廠長，想重振企業雄風。他是個政工型幹部，到工廠後連續開會，給工人鼓勁，統一工人的思想，積極設法領著工廠走出困境。他反複研究後，認為工廠的產品落後於市場，工廠設備陳舊，他多方協調，積極通過市裏做工作，想通過銀行貸款來更換設備。可是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後，國家銀根緊縮，工廠貸款無望，失去了最後振興的機會。
現在服裝廠隻有一個車間還在開工，專門生產勞保服，維持著工廠基本的運轉。大量的工人，紛紛辭職後另謀職業。工廠裏隻剩下了大叔大嬸們，他們在堅守著，等待著，也許工廠還有起死重生的那天。
李東明給白永誌倒滿酒：“老白，工廠是沒有希望了！咱們得早作打算。”
白永誌端起酒杯，沮喪著說：“老李，我不能和你比呀，你懂設計，有技術，就是到私人工廠裏，也能幹得風生水起。可是我隻懂機械維修保養，現在能幹什麼呢？”
李東明搖搖頭：“老白呀，時代不一樣了。老本行幹不了，咱們可以從頭再來！”
白永誌有些醉了，他們這代人下過鄉，他們把十年最美的時光，都在十年浩劫中浪費在修理地球上。他在西雙版納割橡膠，種水稻，十年時間讓那雙稚嫩的手，變得粗糙無比。**結束後，他們又為返城努力；好不容易回城了，他們進入了服裝廠，學技術，結婚成家，生活似乎安穩下來了，可是改革的大潮，又把他們拋向了深淵。
三十年河東，他們把青春獻給了革命；三十年河西，他們把精力獻給了社會。現在他們已步入中年，正是知天命的時節，可是他們又要為生存而努力。
李東明對白永誌說：“老白，你懂駕駛，可以去開摩的，去開出租！”
白永誌生氣地說：“我堂堂國企的技術員，像個盲流似的，去開摩的，我丟不起那人！”
曹娟生氣地說：“什麼國企？私企？現在能掙錢，就是好工作！”
白金鳳說：“李叔，你那麼懂技術，設計的服裝挺受歡迎，為什麼不給廠裏開發新產品呢？”
李東明搖搖頭：“現在廠裏技術人員流失嚴重，再加上設備老化，沒有三四百萬，很難讓工廠重振雄風！工廠這種情況，根本不能從銀行獲得資金支持，這是個無解的惡性循環！”李東明現在也是在工廠裏艱難度日，兒子上大學要花錢，可是自己每月就四五百元，連兒子一月的生活費都不夠！
白金鳳說：“爸，我覺得你還是開出租吧？”
南揚有兩家出租公司，海潮和藍宇公司等12家出租車公司，大約有1200多輛出租車。其中藍宇公司是效益最好的公司，進入出租車公司，首先要經過公司的考核，考核通過後向公司交納兩萬元的押金。開公司出租車，需要每月向公司交納承包費和月份錢。工作是辛苦的，可是收入還是挺可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