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本那麼清靜,他又何必庸人自擾?

也不刻意做什麼,他就是想一個人這麼坐著,欣賞雨滴在風中翩翩起舞,聽雨音聲聲撥人心弦。讓雨絲敲擊淡淡的思緒,心在這瞬間變的沉重。靜靜的用心去聽聽那冷雨的淒婉柔弱,用目光去觸摸那冷雨的蕭索悵惘,感覺到的是一種人世的滄桑。雨是畫,人是詩,情是筆。在有聲無聲的凝神裏,他沉思的心曲,隨著細雨綿綿,沿著詩的韻律,在雨中起落。

不知何時,他竟然也有傷春悲秋的情懷。父母遠離自己而去,生命瞬間支離破碎,隻剩下記憶是美好的。他特別恐懼獨處時,那種寂寥冷清,常常逼迫他進入回憶的夢裏。

聆聽窗外那滴滴嗒嗒的雨聲,縈繞耳邊,揉婉纏綿。他仿佛進入了一個怡淡的夢境,穿越時空的遙遠回到了從前,父母牽著牛在田間勞作,兒時的他在地頭捉著黃蝶,母親間或提醒他幾句,那聲音也是柔柔的,似乎生命定格在那個溫馨的時刻。父母依然是那麼健壯,父親經常在晚飯前喝幾口劣質的白酒,有時還促狹地捉弄他。在他憤怒地哭泣後,父親又忙著愛撫他。母親從破舊的小屋裏,生氣地嗬斥幾句,父親喃喃地解釋著。年幼的他,毅然選擇了母親,跑到那個暗仄的夥房裏,聽著母親的安慰。

他的思緒如流水般靜靜地流淌著,雨聲急促,仿佛千萬隻腳踩在泥地上,又似千萬條皮鞭,狠狠地抽打著大地。秋雨突然變大了,雨滴如天女散花,劈哩啪拉地落下來。聽雨是聽靈魂的對話,聽真情的奔瀉,聽年華的淙淙流淌。雨聲所敲打的,除去歲月的回響外,還有昔日的痛惜與欲語還休的惆悵。劉曉明靜靜地看著雨點一滴一滴打在玻璃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那一刻靈魂也仿佛悠然脫離了身軀,在這城市的夜空裏,遠離人群,升騰,翻滾!飄蕩在雨夜的上空,沐浴著雨的洗禮,跌進淺淺的雨溪裏,打起串串水花,在飄蕩起的漣漪裏,得到了釋然。

下課了,同學們成群結隊地衝出了教室,他依然趴在桌子上,望著那迷蒙的玻璃。李爍又在那兒高聲議論著足球,林纖走過來,推了他的胳膊:“哎,劉曉明,姚大美女有請!”

劉曉明問明白後,他趕緊來到樓外的公告欄旁,這時秋雨依然急促,如千萬利箭攢射著大地。那個粉紅色的傘下,露出那張嬌媚明豔的俏臉。姚曉丹微笑著,那笑容仿佛一縷陽光,頓時溫暖他落寞的心。他毫不猶豫地衝到了傘下。倆人偎依著,徜徉在校園裏馬路上。年輕的心,一起在雨中漫步樂此不疲,走成一道風景。這風景的影像,會永久地裝幀在他們夢幻的記憶裏,任時光流逝韶華更改,依然不變。

倆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雨水滴落在雨傘上,啪啪地響著。

“我最近疏遠你,希望你不要生氣!”

“沒有!你不用多心!”

“我感覺與你差距實在太大了,站在你身邊,感覺自己好渺小!”姚曉丹有些消沉,她已經在心裏接受了他,所以格外在意他的眼光。

“其實你知道的,我也不希望那些宣傳!造神運動嘛,你覺得那個聖壇上光芒四射的人,是真實的我嗎?”

“救人畢竟是個壯舉,你受到表彰是正常的,這個事沒有人說什麼。隻是沒有想到你生活的如此……”她突然停住了,仿佛怕傷害他的自尊心。

“如此艱難嗎?其實我也習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這沒有幸運與否的概念,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劉曉明經過聽雨的宣泄,他的意誌趨於堅強。

倆人來到教學區東邊的秋女湖,這是南大風景獨特的一隅。秋女湖方圓千餘米,湖周柳槐成蔭,假山涼亭,風光極好。秋女湖得名於唐代,此處仍為河運碼頭,有名為秋女的庶婦,常靜坐於此,等待出征未歸的良人。一等五年有餘,良人戰疫示歸,她鬱鬱而終。後河流改道,此外泥土淤積圍水而成湖泊。千百年過去了,秋女盼夫的魂魄久久不散。站在此處,那種殷切的期望,猶如殘刀,割痛人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