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蘅玉聽她如此說,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也是為寧王府粉飾的意思,也就點點頭,微笑道“姐姐說的是,但終究情形,還的勞煩姐姐代為了解周旋。”
婁素珍道:“哪的話,這樣說,反而生分了。”
說著,忽然抿著嘴又看向諸蘅玉笑。婁素珍天生長著一雙新月彎彎的眼眸,隻嚴肅坐在那裏,也有三分笑意,再一笑,便更是一雙會笑的眼睛閃著星星一般燦爛的和善。隻是那和善中,又透著一份促狹,夾著這促狹的神情,隻聽婁素珍接著道:“你可用了晚飯,在我這裏用一點可好。聽聞後天就是你的婚期了,今兒千萬料不到你竟來我這裏呢,無論如何,陪我用了這餐,才放你走。”
說著,便向門外略略提高了嗓音呼道:“鶯兒,傳晚飯吧。”
門外一聲清脆的答應,隨即又是一陣嘈嘈切切的腳步聲。
窗外的風雨聲漸漸的急促,婁素珍自在正堂趁著備飯的空檔安排打聽無為道長的事情,諸蘅玉則坐在後堂靜靜等著,對著婁素珍裏麵間屋子的紅旃毯和紫檀鏤著海棠紋樣的軒窗發呆。
夜色四合,濃稠的夜色似是調和了雨的腔調,嘩嘩啦啦的,搭在王府日間看去碧藍輝煌,如今為墨色調出另一種風情的屋簷和藍色琉璃瓦上,一陣鋪過一陣的荷花香,和著濕潤的空氣漫過連綿的殿宇院牆。風飄飄灑灑的裹挾著雨珠子兒,王府中的亭台樓閣,盡皆似是籠罩在迷迷離離的雨霧煙籠中。
一溜一溜排開去的琉璃避雨長明燈立在青磚砌就的鳳翼展翅燈蓋兒下,此時漫在雨氣與霧氣中,如若一顆顆綿延成珠簾一般搖曳生姿的景致。
一徑風猛地刮了雨珠子漫過窗戶來,直打在婁素珍窗前鋪開的上好湖筆與宣紙上,濺開去一朵朵雪浪翻雲的花,放肆的扇的窗扇,裹挾著荷花如淡淡蜜蕊的香。
諸蘅玉起了身,過去關窗,那窗欞有些冰冷的石頭鎖兒上臥著的一簇簇雨水直順著她手腕的揮動流向她的掌心,涼涼的又滑落下去,濺的桌麵上有些淩風混亂的狼藉感覺。
好容易關上了窗,細細看著,方才發現那壓在白玉鎮尺下麵的宣紙被雨漬浸出的點子如若一列列槐花分崩離析的濺落樣子,那小小的一盞琉璃明角燈微微的光泛著迷離的弧線和淡淡的水氣,更添幾分詩意的舒淡。
諸蘅玉不由起興的提了筆,就著那水漬托開了墨,隻將那些水漬牽著攢著挪著走著筆,翻飛出幾條簡單紋樣,又脫開幾色點墨,將那水漬整整的幻化成了數寸海棠,又勾出一柄美人團扇樣子,細細打出扇柄,流蘇,墜角兒。
忽的耳朵邊上一陣微微的熱氣,是婁素珍的聲音,隻聽她鼓著掌道“很妙,”說著,又撿了桌上另一隻蝴蝶,在諸蘅玉繪出的圖樣上添了四字:紈扇熏風。然後爽利的擱了筆,又取走了諸蘅玉手中的筆,牽了她的手,一路邊走出正堂來,一邊說道:“不玩了,我們先吃飯吧。”
諸蘅玉看時,堂中已擺了滿滿一桌很是豐盛精致的菜肴,不由笑道:“隻我們兩,吃得了這許多?”
婁素珍道:“我們吃不完,賞給丫頭小廝們吃便是了,今兒是你出閣前我們最後一次閨中同食了,怎好過於簡慢?”
說話時,兩人的丫頭都已帶了小丫頭捧了水洗了手,安排好了調羹食箸,這方才退到一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