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被鎮住了,狠狠的瞪了一眼走了。留下張二河撇撇嘴,“想好沒,還錢還是讓我燒了你們家房子?下三流的手段我都耍的起,就怕你們一家人玩不起,你也不想正睡覺的時候,房子著火了吧。”
爹咬著牙,牙齦都咬出了血,“姓張的,你也別太欺負人。兔子急了都咬人。真把我惹急了,我做鬼的時候,一定拉上你。”
張二河眉頭一皺,葬花爹的暴脾氣是出了名的,萬一真碰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再多的錢他也花不上。隻能語氣放軟,“有多少先拿多少,剩下的做工抵吧。”
娘捧出一個小碎花布,裏麵的碎銀子加起來有二十兩,兩口子一輩子省吃儉用就攢了這麼點,全因他的落榜,付之東去。
葬花魂的心裏很酸,他今天看到爹像條瘋狗一樣,用自己的命來護下他們一家子。他想爹站在那裏其實是頂天立地的。
走在山間的小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葬花魂想,他們是在嘲笑自己吧。或許更多的是看不起。從而導致爹娘在村裏也被人看不起,就因為他落了榜。他突然加快了步伐,那一張張嘲笑的臉就像跟在他屁股後麵。
自從娘替他還了債,爹替他打了小工,一家人的日子更難過了,卻是上天不開眼,屋漏偏逢連陰雨。
忽如一夜噩耗來,千道霹靂落心頭。
爹是被從地裏抬回來的,躺在炕上的時候還有進的氣,等葬花魂領著大夫回來時,隻剩出的氣。
大夫搖了搖頭,“沒救了,積勞成疾,以前又落下不少病根子,再加上營養不良,鐵打的人也熬不下來。他撐著一口氣到現在,估計是還有些事情放不下。”
葬花魂抱著爹,看著一道道爬滿皺紋的臉,白了的頭發,原來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老了,隻是他不知道。
當兩行淚掛在爹的臉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爹哭,可能爹還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他還沒給兒子賺到老婆本,還有兩個人要他守護。
“爹,我懂,我會照顧好娘和自己的。”當葬花魂含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爹那一口氣順下去了,從此再也沒睜開過眼。他突然想起,爹這一輩子還沒好好享過福,一年做三百六十五天的牛馬。偶爾的幸福,隻是看著他,看著娘,然後在那裏獨自樂嗬。
那一年一畝三分地多了一個墳,墳前立了塊木碑,上書,遙想一生驢馬命,未得福分已隔世。立字,葬花魂。
娘說,天塌下來了。
葬花魂說,“娘,你放心,天塌下來我頂著。”他突然想起那一天的爹如同一條瘋狗,他覺得,自己也要成為一條瘋狗,至少要把這個家護下來。
子欲養而親不待,父鬢白時子難知。今日不識恩情重,莫等隔世哭斷腸。